第九十二章 最后心意(1/2)
许悠接过荀真递上的衣服,在月光下这件礼服上的金银线闪着银辉,她的手轻轻地在上面摩挲,这是她一生中最想绣制的衣物,只是可惜却是半成品。
突然将它披到荀真的身上,看到她眼里的诧异,她道:“真儿……你会恨我的……私心吗……你们的事……我不再反对……我总以为我……想的都是对的……这件衣……服……你穿着……会很好看……”看了眼宇文泓,“答应我……将来要好好……待她……”
其实没人知道她做的这件太子妃礼服是按荀真的尺寸去做的,在她的心底其实早已认可了他们的感情,所以才会在当日听到她的保证时并没有喜悦之情,只是现在说这些已经不能弥补她当日犯下的错,是她将他推得更远的,只因她的自以为是。
荀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得到许悠的祝福,一把抱住许悠的身子,“尚工大人,我不要你死,殿下,赶紧让太医来解毒……”
宇文泓却没有动,只是定定地看着许悠那颓败的面容,“她是我的女人,我无须向你交代什么,况且我曾说过你怎么想的于我而言并不重要。”感觉到荀真的目光看向他,最终加了一句,“既然你想听我的承诺,那我就答应你好了。”
他会这样说只是在安抚小女人的心,对于许悠这个生母并没有过多的情感,即使她现在就要离开人世。柳德妃还是做得过狠了。
听着他淡淡的话,许悠内心里闪过悲哀之意,她错了吗当年唐皇后逼她用他来起誓。
还记得当他出世时,她的心中是那般的喜悦,怀了他将近十个月,对他的存在由不喜到渐渐地产生浓浓的母爱,她只想他能过得好,却不知让他从此对她产生了深深的误解。
荀真感觉到许悠的失望与难过,不禁回头瞪了一眼他的绝情,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就不能让她好过一点吗“尚工大人,您忍着,属下这就去唤人来……”他不动,她动好了,她起身就要走。
宇文泓拦腰抱住她,朝她摇摇头,许悠中毒已深,药石无效了。
许悠也一把抓住她的手,“没用的……真儿……”对这女孩她有深深的内疚,“我当年对你的好……都是有目的的……只因你的身份能帮得了……太子……我与你……娘并不相识……真儿……你怪不怪我……”她的眼里很急切地看着荀真,这么多年她都是内疚的,竟骗了她这么久。
荀真愣了愣神,吸了吸鼻子,“尚工大人,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与我娘并不是故交,我……从没有怪过您。”
“那就好……”她的眼里有着欣慰之情,目光看向身旁俊朗的男子,伸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脸,看到他没有反对,她竟觉得欣慰之极,她的眼里有着祈求地看着他,“泓儿……你能不能……唤我一声……就一声……娘……”
这是她临终前最后的遗愿,她哀哀地看着他。
深夜的皇宫内院,一个披着斗蓬的女人正在宫内一角烧着纸钱似在超度什么人,嘴里喃喃有词,她的身后有人正瑟缩着站着,“大人,你说能送我们出宫的,现在凤仪宫都在清宫了,我们若不走迟早会被人发现的,你想要的消息我们都透露给你了。”
这是一把尖细的太监的嗓音,此时的他眼里有着不安,紧紧地攥着同样不安的十五六岁的少女,早知道在宫里的隐秘处偷情会换来这种后果,他们定会小心再小心。
这时候披着斗蓬的女人才回头看向他们,苍天待她不薄,定是娘娘死不瞑目,冥冥之中送来这个消息,果然皇宫每一次洗牌都最先从自己人开始,唐皇后,你收买贵绮宫的人出卖娘娘,现在自己不也被不起眼的小角色斗倒
想来就可气,辛辛苦苦追查太子身世之事,到头来却是便宜了柳德妃,让她拿来与太子做交易,居然不肯将太子的身世之谜公诸于世即使当日知道太子的身世可疑也是在很巧合的情况下。
当日七皇子宇文淳因为荀真而日日喝醉,居然在醉酒后胡言乱语说太子不是皇后生的,皇后是不能生育的,这些个话被娘娘听去,娘娘这才想起当年得宠时曾在皇上那儿见过私查贤妃的信件,这才有了后来花费了多少心思才查出的太子身世,最终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大人……”那个尖声太监又催促了一声,若不是有把柄被她抓住,他也不会将凤仪宫里的秘密往外说,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处置背叛的手下那是严厉的很,只是这人教他们的法子倒也瞒了不少时日,所以这才会全心全意地信任她。
披着斗蓬的女人这才看向他们,带着几分和颜悦色上前,但袖子下的手已经 握住了匕首,“放心,我说过的话绝对奏效,我不是说过我在禁卫军里有相好的,送你们出宫是小事一桩,凤仪宫虽然现在在清宫,但是那么多的太监宫女,一时间也不会发现少了你们两人……”看到他们俩欣喜若狂的面容,她心底笑骂一句:“蠢人。”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匕首插到那个太监的身上,看到那宫女惊骇之下欲逃,眸子变冷,欲追上去,谁知那个太监却狠狠地抱着她的脚,“你……过河……拆桥……”看到相好的还回头看他,他忙大喊,“阿桃……走……别回头……”
名叫阿桃的宫女两眼含泪,看到披着斗蓬的女人泛着银光的匕首狠狠地又插到相好的身上,看到他最后绽放的笑容,死死不放开的手,她最终哭着转身离去,他们都被骗了,这个女人是要杀人灭口。
逃,赶紧逃,她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字眼,绝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披着斗蓬的女人冷笑一声,看着这紧紧地抱着她腿的太监,“不自量力,你以为她就能逃得掉吗”毫不留情的数次手起刀落。
阿桃拼命地跑,这一带竟偏僻至此,一个禁卫军也没见着,不过就算遇上了禁卫军只怕也不能求救,她是凤仪宫在逃的宫女,被寻到只会是死路一条。
听到身后有风声传来,她不敢回头去看……
突然,只顾着狂奔而没有留意路面的她却差点撞上了人,身子被人一推,她跌到地上摔了个仰八叉,惊恐地看着那在月下出现的两个人影,好在不是那披着斗蓬的女人,只是这两人又是谁,那个抱着女人的男人正一脸威严地看着她,定了定神,她突然睁大眼睛,是太子。
本来正为了许悠之死而伤心的荀真正失神落魄中,突然被他一抱偏离了原来行进的路线,双眼才渐渐回神,两眼看向那个跌在地上的宫女。
“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宇文泓冷声质问。
“我……”阿桃吓得全身冒冷汗,晚风一吹过,她吓得回头张望,两眼有止不住地恐惧。
“你在被人追杀吗”荀真推开宇文泓,皱眉道。
阿桃两眼看向荀真,虽然她的脸上没有笑容,但眉眼之间却没有凶煞之气,看来极温和,不敢看向太子,忙抱住荀真的小腿,“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有人要杀我,她已经将阿辉杀死了,现在也不放过我……”
宇文泓怕这个宫女会对荀真不利,顾不上与荀真又因为许悠起了小小的争执,忙将她抱回怀里,一脚踢开阿桃,“他因何要杀你是不是你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荀真也只得将两人的分歧暂时放一边,也不知这宫女说的是真是假,她还是小心谨慎为妙,乖乖地被他护在怀里,“若要人信你,你且说清楚……”
阿桃犹豫了,凤仪宫里发生的事都是因她与阿辉的偷情而起,现在面对太子,难保太子不会杀了她为母报仇,左也是死,右也是死,这如何是好
想到阿辉就那样被人杀死,想到与他之间的这一段情,她悲从中来,不行,一定要给阿辉报仇,下定决心后,她镇定下来,“奴婢可以带太子殿下去阿辉遇害的地点看一看,殿下,奴婢是凤仪宫的宫女……”
一听是凤仪宫的宫女,宇文泓与荀真对视一眼,凤仪宫这个时候正在清宫,会有漏网之鱼存在看来此事不是那么简单,“你且把事实原原本本说出来,孤自有决断。”
阿桃忙点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出来,不过却隐下了自己出卖唐皇后的行径,其间还有止不住的泪水,还带他们往回走到阿辉遇害的地点,用此来佐证她的话。
只是回到那个小角落时,不但烧纸钱的痕迹没有了,就连这个叫阿桃的宫女所说的太监尸体也不存在,而且一点被杀的血迹也没有,这让阿桃说的话没有了佐证。
宇文泓眯了眯眼道:“人呢你说的祭拜呢你是不是在谎骗孤趁孤现在还没发怒,你最好从实招来。”
“怎么可能我与阿辉在此偷情就是被正在烧纸钱的人发现的,我们反抗之下,她居然下了狠手……”
荀真却看了看方位,一般祭拜都会有特定的方位,她在那个方位处看了看,低头在地上嗅着,还有周围的树木,隐隐都有着一股还没来及散开的烧焦味,“她没有说谎。”看了眼阿桃眼中的欣喜,又泼下一盆冷水,“但也没有说出最重要的事实来。”
阿桃看了眼荀真眼里的冷意,身子打了个冷颤,原以为太子身边这个女人很好说话,所以她将与阿辉的一段情说得深情无比,希冀这样可以换一条生路。“我没有说谎……”
荀真却道:“她不会因为只发现了你们的奸情而动了杀机,这不合理由,即使你们反抗也是亦然……”
阿桃没想到荀真却是由头到尾怀疑她的话,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这回不敢有所隐瞒,将披着斗蓬的女人说了出来。
“宫里真的有这种人存在你不要信口雌黄……”宇文泓怒喝了一声,若她所说的是真的,看来隐藏在河流底下的小虾米也是不容忽视的,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太重视那一块,以为她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不,我信。”荀真坚定的声音响起,原来害死尚工大人的人不止柳德妃一个人,“她是不是总披着一件黑色的斗蓬,说话的声音是这样的”她学着那次在天牢里袭击她的黑衣人说话的声音。
“对对对,就是这个声音,沙沙的,若不是看身形,绝不可能猜到她是女人。”阿桃忙道。
荀真原本以为上回的刺杀只是突发事件,虽然怀疑她与谢玉姿的死有关,但没有想到那么长远,现在听了这宫女的话,方才知道这段时间后宫接连洗牌还有一个幕后的影子,这人到底是谁身子哆嗦了一下。
宇文泓上前一把拥紧她,冷下脸道:“先回东宫再说吧。”
荀真也点点头。
东宫,宇文泓吩咐孙大通将这叫阿桃的宫女藏好,还要他逼阿桃说得更详细一点,回转到卧室的时候,看到她坐在窗前的卧榻上,正卷曲地抱着双膝,上前去在背后拥她在怀里,“你别那么担心……”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在明敌在暗,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若不知道她是谁那么只怕她还要掀起更大的风浪,这人的心思缜密,出手又狠辣,现在能肯定的就是她是柳德妃的人……”
“真儿,只怕她原本不是柳德妃的人。”宇文泓道,他知道的毕竟比荀真要多,唐皇后对冯贵妃出手看来就是要掩盖他非她亲生的事情,那么说这件事的源头还要回到巫蛊之案中。
荀真却是震惊地回头看他,“你说她是冯贵妃的人”想到天牢那一幕,看来她一开始真的不是柳德妃的人,越想她的心跳得越快,突然两手紧紧地圈着他的脖子,她想到那次与宇文淳躲在一旁偷听到宫廷秘辛的事,“是我害了尚工大人……”
宇文泓正拥紧她的腰身,突然听到这一声深深地自责,许悠真的是冤魂不散,“真儿,你别再想她了,或者是你还是怪我不肯唤她一声娘,让她就这样去了”
一想到这冤家竟连许悠临终的心愿也不肯达成,她的眼里就又红红地责备地看着他,“您明知道尚工大人是多么渴望您能唤她一声,她最后闭上眼睛时流的泪,您都看不到吗为什么您可以铁石心肠至此”她捶着他的胸膛。
宇文泓紧紧地抱着痛哭失声的她,他叫不出来,那声娘太陌生了,这个称呼他一生都没有用过,那声称呼始终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即使看到她眼里的哀求渐渐死灰,他也唤不出来。她没有培养出与他的母子亲情,有些事错过了那个点就再也回不去了,如果当年在他追查事情的本相时,她肯偷偷地承认一句,那他与她不至于连一点母子情也没有。
荀真一直压抑着的悲伤此时尽数发泄在他的身上,小拳头捶打着他的背,渐渐地累了,转而拥紧他的背,“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尚工大人走了,说到底要怪的人还是我,如果我当时将七殿下也偷听到秘密的事情一并说出来就好了……”
“你说七弟当时也跟你一样听到唐皇后与贤妃的对话”宇文泓推开并握住荀真的肩膀,严肃地追问。
荀真难过地点点头,“皇后娘娘一心想将您当成亲生子来养,又怎么会让人对当年的事起疑心呢在正常的情况下,冯贵妃是不会做这种联想的,那答案只有一条就是有人说漏了嘴。”
宇文泓的心突然涨满狂喜,他的真儿真是越看越可爱,伸手在她的秀发上轻抚,“你知道说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荀真看了一眼他,“我的心不向着您还能向着谁除了姑姑与哥哥之外,还有谁能比您更重要”伸手轻抚着他的脸庞,“我不喜欢你怀疑我对您的感情。”试图离开他,试图不去听他的一切,但最终她还是逃离不开他的怀抱。
“真儿。”宇文泓感动地拥着她。
“那个人一定找出来,不能容忍这只老鼠在宫里到处乱窜。”荀真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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