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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小匕首的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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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想过要问问她,不知她有没有在我身上看到过父亲的影子,或者她是不是觉得我也许像的是他。

那是我和山姆·马拉凯特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夏季。我们畅快地大笑,他翘起脚尖看着我说:“你可真是变了不少啊,头一年跟我一起干活儿的时候,你还半天都不说一句话呢。”

“那时候我害羞。”我说。

“不,你那是安静。”他其实比我自己更清楚我当时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有一颗安静的心。”

时不时地,母亲会以一种并非真感兴趣的方式问问我跟马拉凯特先生一起干得怎样,我们的工作是不是很难?

“嗯,反正都够不上困厄。”我的话一出口,就看到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含着遗憾的笑意。

“沃尔特。”她低喃道。

如此看来,这肯定是他经常说起的,甚至跟她也说过。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沃尔特是怎么回事?”

沉默,稍后,“你说你们俩管他叫什么?”她把正在读的书扔到了桌子上。

“蛾子。”

几秒钟前我在她脸上看到过的扭曲的苦笑不见了。

“我们家以前有过一只猫吗?”我问。

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是的,沃尔特跟我说过你们之间的谈话。你为什么记不起那只猫了呢?”

“有些东西我会给埋了。沃尔特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他为了保护你们俩死了,在巴克剧院。你小时候他也是那样保护你的,那次你父亲杀死了你的猫,你离家逃走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他在保护我们?”

“你姐姐知道。这就是为什么对他的死她永远也不肯原谅我。我觉得他就像是她真正的父亲。他也爱她。”

“你是说他爱上蕾切尔了?”

“不,他只是个没孩子的人,喜欢小孩子而已。他希望你们安全。”

“我并不觉得安全。你知道这事儿吗?”

她摇了摇头:“我想蕾切尔跟他在一起是觉得安全的。我知道你小时候跟他在一起有安全感……”

我腾地站了起来:“可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们他在保护我们?”

“罗马的历史,纳撒尼尔,你该读读罗马的历史。那里面的许多皇帝甚至不能告诉自己的孩子什么样的灾祸将要发生,好叫他们能保全自己。有时候沉默是必须的。”

“我就是在你的沉默中长大的……你知道吗?我马上就要离开了,要到圣诞节才能再见到你。这是我们一段时间里的最后一次聊天了。”

“我知道,亲爱的纳撒尼尔。”

九月,大学开学了。别了。别了。

没有拥抱。我知道她每天都会在某个时间爬上山丘,登上某个峰顶,回望自己那安全地夹在峡谷褶皱中的房子。半英里之外应该就是感恩村。她应该处于一个很高的高度上,像费伦教她的那样。一个细长、纤瘦的女人在山丘间疾走。几乎对自己的防御充满了信心。

他来的时候,会是一副英国人的样子,她曾经这样写过。但来找罗斯·威廉姆斯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某人的后代。我现在告诉自己,此事发生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我们的母亲从来也不会到村子里去,但村里人知道罗斯·威廉姆斯住哪儿,于是那个女人就直奔白漆屋而来了。她穿得像个越野赛跑的运动员,没有道具也没有化装。即便那样母亲或许还是能一眼就把她看穿,不过那是一个黑黢黢的十月的夜晚,等她透过暖房窗户上的水汽看清女人那苍白的椭圆脸庞时已经太晚了。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然后她用右胳膊肘打碎了窗玻璃。她是个左撇子,母亲肯定在心中想道。

“你是维奥拉?”

“我的名字叫罗斯,亲爱的。”她说。

“维奥拉?你是维奥拉吗?”

“是的。”

这一定不比她所想象过的,甚至是梦见过的任何一种可能的死亡方式更糟糕。快而致命。仿佛这是对世仇、对一场战争的最终了结。也许还能带来些许的救赎。这是我现在的想法。暖房里潮气很重,窗户打破后有了一缕微风。年轻女人又开了一枪以确保万无一失。然后她像猎兔犬一样飞奔过田野,仿佛她是母亲正离开躯体的灵魂,那样子就像母亲在十八岁时逃离这所房子去大学里学习语言,并在第二年遇见我父亲,放弃了进法学院的想法,生下了两个孩子,然后又从我们身边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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