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早蕨(2/2)
“泪流纵如流水,任妆身死随娇君。朝朝苦思念斯人,绵绵悲愁无绝期。此恨何时方是尽头呢t,”他的悲伤无穷无尽,此时也无心返京,怅然若失地敢于沉思。不觉天色已晚,倘若肆意在此歇宿,又恐旬亲王猜疑而自讨没趣。于是动身返京。
秀君刚走,并君便将餐中纳言的思虑传于二女公子,心绪愈发悲哀难耐。侍女们则个个欢天喜地,心情激动,忙于缝制衣饰。几个年老的侍女也似乎忘却自身丑容,刻意装扮。如此一来,并君更显作碎了。她便赋诗诉愁:
“众皆盛妆赴帝都,惟余泪湿沾衣襟。”二女公子心有触动,答道:
“身如浮萍风飘絮,泪满襟袖何异君?此次赴京,自知并非久留。若有变故,当立时还乡,永不舍弃此居。则你我尚有相见之时。但想到即将离你而去,让你在此孤苦度日,我甚感难舍。你虽委身佛门,也不必深居简出;闲暇之余,还望稍念着我,请多多来京。”此番话情意绵绵。还将大女公子生前常用而又可作纪念的器物,皆留于山庄,便于井君使用。二女公子又对她道:“我见对姐姐的深切怀念甚于他人,可知你们二人前世因缘极为浓厚,便觉你亲切倍增。”并君闻听此言,愈发眷恋不舍,竞如孩童般号啕大哭,不可抑制,一任泪如泉涌。
山庄各处已扫除得一尘不染,一切收拾便当。车辆首停靠于檐下,颇具气势。前来迎接的官员,人数众多,均官至四位、五位。匈亲王本欲亲来,但恐过于讲究排场,反有诸多不便,遂私下迎娶。他只得于宫中焦躁地等待。蒸中纳言也派了诸多人员前来迎接。此次迎娶,主要由旬亲王操办。但具体细节,则概由黛中纳言调度,安排十分周到。不觉暮色苍茫,室内众侍女及室外奉迎人员皆催促动身。二女公子心绪绦乱,此去前途祸福难料,惟觉不胜伤感。与二女公子同车的侍女大辅君吟诗道:
“人世欣逢喜事至,幸未留守宇治川。”吟时满面含笑。二女公子闻后想道:“乐不思归,竟与老尼心境大木一样啊!”一丝不快涌上心间。另一侍女吟诗道:
“难忘当年死别情,荣幸今朝乐未央。”二女公子想道:“此二人皆住山庄多年,对姐姐亦极忠诚。岂知时过境迁,情随景变,她们早已不记得姐姐。唉!人情冷暖,世事炎凉,委实让人寒心啊!”只得默默无语。
自宇治入京,路途迢迢,山道崎岖。二女公子见此光景,想起往昔旬亲王极少来宇治,自己便怨其薄情。此日方知旅途艰辛,顿生几分谅解。初七夜,一轮钩月悬浮苍穹,清光皎皎,四周云蒸霞蔚。二女公子素米远行,对此番美是反生出无端愁苦,独吟道:
“东岭檐月出,厌世又入山。”
境遇更变,前途难卜,她又平添些许焦虑与不安。回思流年岁月,又何苦为此烦忧?若时光倒流,复至昔日才好。
日暮时分抵达二条院。二女公子从未见过这般华丽壮观的宫殿,不免眼花缭乱。车辆驶入“三轩四轩”之中。匈亲王已急不可耐,快步走近车旁,挽扶二女公子下车。殿内早已装饰得焕然一新,设备齐全。甚至众侍女的居室,也显然是经旬亲王亲自尽心布置,真乃尽善尽美。世人起初不知旬亲王对二女公子宠幸如何,见此场景,方知其间情深意切。众人皆惊叹不已。羡慕其福。近日三条宫邸正在修建,素中纳言原定本月二十日后乔迁入内,遂每日前去督察工事。三条宫邸距二条院很近。章中纳言甚是关心二女公子迁居情况,此日便在三条宫邸等至深夜。派赴宇治参加迎娶的人员一到,便向他禀复了详情。蒸中纳吉闻知句亲王对二女公子的怜爱,欢喜异常。却又痛惜自己错失良机,哀怨顿生。只得孤寂复咏“但愿流水能倒退”又吟诗道:
“纵无云雨同柬枕,也曾促膝通宵谈。”可见爱之愈深,恨之愈切。
夕雾左大臣原本于本月内嫁六女公子与匈亲王。如今句亲王却迎娶了二女公子。以为是“先下手为强”,瞧不起六女公子,心中甚是不快。匈亲王闻此,甚觉歉疚,便常常写信问候。六女公子嫁裳婚奋早已置办齐全,隆重盛大,世人皆叹。若此时延期,恐将遭人耻笑,故定于二十日后如期举行。左大臣想起:“餐中纳言乃同族之人与之攀亲虽失体面,然此人倘为别人爱婿,委实可惜,不如将六女公子嫁与他。近日他暗自钟爱的大小姐已死,正孤寂悲伤呢!”遂托一可靠之人,探询餐中纳言的意见。袁中纳言答道:“我心早已随人死去,世事这般无常,我顿悟人生可恶可厌。不愿再染指此类事情,万万不可再提。”他表示全然无意于婚事。在大臣闻知,恨恨道:“如此不识抬举!我低颜自荐竟也遭拒绝!”两人乃手足之亲。然黛中纳言人品高贵,令人敬畏,却又无可奈何。
又逢春暖花开。蒸中纳言遥望二条院中樱花灿烂,不由记起无主的宇治山庄,独自吟诵“任意落风前”意兴未足,遂来二条院拜访匈亲王。近来包亲王常住此处,与二女公子情意绵绵。表中纳言见之,顿觉“此乃像样。”然不知何故,心间涌上一丝酸涩,甚感怪异。尽管如此,他且真心为二女公子的归宿庆幸。勾亲王与黛君推心置腹谈东论西。傍晚时分,匈亲王要入宫去。命人配备车辆,诸多随从人等皆为此忙碌。蒸中纳言便告辞旬亲王,径直来到二女公子住处。
二女公子较先前居山庄时遇然不同,深居帝内心情舒畅。冀中纳言从帘影里窥得一小女童,遂叫其通报二女公子。帝内立即便送出一坐垫来。有一侍女,大约是知道内情之人,前来传达二女公子的答话。章中纳言道:“相距甚近,本应朝夕相见。但无事而常来造访,相见密切,恐将遭人嫌疑,连累小姐。故造巡不前。真乃时过境迁。春日曾望庭院树木,感慨甚深啊/声色悲切,深可怜悯。二女公子想道:“实在可惜!老姐姐尚在,住于三条宅邸中,我们便可随时往来。每逢佳节,共同观花赏月,时日亦,可多些乐趣。她追忆往昔,觉得如今虽迁京都,与昔日长久闭居山在相比,倒更孤苦悲伤。实乃遗憾之至!众侍女也皆来劝请:“此中纳言大人,小姐万不可像普通人那般怠慢。他过去赤胆忠心,小姐想来不会没有觉察。如今正是对其表示谢意的时候呢!”但二女公子深感不用侍女传言而贸然前去面晤,毕竟有伤风雅。此刻,恰逢旬亲王因欲出门,来向二女公子辞别。他衣着华丽,英姿飒爽。望见袁中纳吉坐于帘外,便对二女公子说道:“为何对他如此疏远,让他坐于此处?他长期以来对你关怀备至,我最初深恐他对你不怀好意。然而那是小人之虑,你应请之入内,与其叙旧问安吧!”接着又改口说道:“诚然,对其过分随意不拘,亦非所望。此人心底里难免无可疑之处。”二女公子见其赘言甚多,颇生厌意。心中想道:“此人往昔对我们情挚深切,倒是不应怠慢于他。”他也曾道:“将其视作亡姐的替身而亲近他。我也愿向他表示此番心迹。”然则旬亲王时常胡作猜忌,论东道西,尤使她痛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