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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8围场(1976―1983年) 第五十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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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纳问卡拉:“你把另一个特工也甩掉了是不是?”

“是的,”卡拉说,“我在百货店外面的垃圾桶放了把火,把他的注意力引开了。”

沃纳咧嘴笑了。“这是多年前你从我这学来的把戏。”

“没错。他很自然地下了车,去垃圾桶那边查看情况。”

“接着呢……”

“趁他分神的机会,我用钉子扎破了他的车轮胎,把他留在那里一个人换轮胎。”

“太棒了。”

莉莉问:“你们在战争期间干过这事,是吗?”

谈话陷入了停顿。他们从不说起战争时候的事情。过了半晌卡拉才说:“是的,我们的确做了点贡献,但没什么可吹的。”

接下来,三个人都没再说话。

卡拉把车开进一个小村,把车停在一个写着英语招牌“酒吧”的小屋前。屋外站着个男人把车指引到酒吧后面马路看不见的空地上。

沃纳、卡拉和莉莉走进酒吧。酒吧装饰得很可爱,看上去不像是国营的酒吧。莉莉很快看见了她的丽贝卡姐姐,立刻伸出双臂抱住丽贝卡。她们已经分别八年了。莉莉想好好看看丽贝卡的脸,但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卡拉和沃纳依次拥抱了丽贝卡。

最令他们吃惊的是丽贝卡时髦的穿着。她穿着条带着小点的蓝色裙子和一件蓝色的夹克衫。丽贝卡的脖子上戴着根镶嵌着一颗大珍珠的银链,手臂上戴着一个沉重的银质手镯,小巧的凉鞋有个软木跟。她的肩膀上挎着一只淡蓝色的皮包。就莉莉所知,政客在西德并不是个高收入的职业。西德所有人的穿着难道都这么考究吗?

丽贝卡带着他们穿过酒吧,走进一个放着张长桌子的密室。长桌子上有一个放着熏肉的盘子,一个放着色拉的碗和几瓶红酒。桌子旁站着一个穿着白色t恤衫,黑色牛仔裤,形容憔悴的消瘦男人。他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如果生过病,他的年纪也许还会再轻上一点。莉莉觉得他一定是这个酒吧的雇员。

卡拉倒吸了一口冷气,沃纳惊叫道:“哦,我的老天啊!”

莉莉发现眼前这个清瘦男人正饱含期待地看着他。她突然注意到男人脸上杏仁状的眼眸,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正是哥哥瓦利。她轻声惊叫了一声:没想到瓦利看上去竟然会如此地苍老。

卡拉抱着瓦利说:“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莉莉拥抱亲吻着瓦利,哭得一塌糊涂。“你完全变了个人,”她哭着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摇滚乐害我吸了毒,”他笑着回答,“但我已经摆脱了毒瘾。”他看了一眼姐姐,“丽贝卡放下了事业——陪了我一年——帮我从毒瘾中解脱出来了。”

“我是你姐姐,”丽贝卡说,“这个忙当然要帮。”

莉莉知道丽贝卡做这件事不会有半点犹豫。对丽贝卡说,没有任何事优先于家里的事情。莉莉认为丽贝卡是因为收养的原因才会有如此强烈的责任感。

沃纳用双臂搂着瓦利很长时间。“我们不知道。”他的声音里包含着强烈的情感,“我们不知道你要来。”

丽贝卡说:“我决定把这件事完全保密。”

卡拉说:“是因为考虑到危险吗?”

“当然是,”丽贝卡说,“但瓦利决定要冒险。”

卡罗琳和家人一起走进密室。和其他人一样,她用了好一会才认出瓦利,然后惊奇地大叫一声。

“卡罗琳,你好。”瓦利伸出手,吻了吻卡罗琳的两侧面颊,“很高兴能再见你。”

奥多说:“我是卡罗琳的丈夫奥多。很高兴终于能见到你。”

瓦利的脸上浮上一层阴云,不过他的脸色很快就由阴转晴。莉莉知道奥多身上的某种东西让瓦利吃了一惊,但瓦利很快就掩饰住了自己的惊奇。瓦利和奥多热情地握着手。

卡罗琳说:“这是爱丽丝。”

“是爱丽丝吗?”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金发像帘子一样垂在脸上的高个十六岁少女。“你小时候,”瓦利说,“我写了首关于你的歌。”

“我知道。”爱丽丝吻了吻他的脸颊。

奥多说:“爱丽丝知道她的身世。到了明白事理的年岁以后,我们就把一切都告诉了她。”

莉莉不知道瓦利是否在奥多的口吻中听出了自以为公正的语气。或许是她过于敏感了吧?

瓦利对爱丽丝说:“我爱你,但奥多把你抚养长大。我永远不会忘记这点,我想你应该也不会。”

一时间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不一会儿,他重新平静下来说:“大家都坐下吃饭吧。这是个快乐的日子。”莉莉意识到瓦利多半已经把一桌菜的钱都已经付了。

密室里的人在桌子边坐了下来。开始时他们像陌生人一样感觉尴尬,试着找话来说。接着几个人又同时开口向瓦利提问。所有人都笑了。“一个个来!”瓦利说。大伙这才放松下来。

瓦利告诉他们他在汉堡有间顶层套房。他没有结婚,但是有个女朋友。每隔一年半到两年,他会去一次加利福尼亚,在戴夫·威廉姆斯的农场住四个月,和桃色岁月乐队一起灌制唱片。“我是条毒虫,”他说,“但已经七年没碰毒品了,到九月就八年了。和乐队一起进行现场演出时,我会派个保镖站在更衣室外检查出入更衣室的人员,看看他们有没有携带毒品。”说着,他耸了耸肩,“这样做看似很极端,但必须得这样做。”

瓦利也问了家人很多问题,尤其是爱丽丝。爱丽丝回答问题的时候,莉莉环顾着桌旁的众人。桌子旁边坐着的都是她的家人:她的双亲,她的姐姐,她的哥哥,她的侄女,她交往时间最长的朋友和二重唱同伴。看着他们集中在一个房间,一起吃饭,一同交谈,共品美酒,这种感觉是何等的舒畅啊!

她又想到,许多家庭每周都能聚在一起,并把这视作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卡罗琳坐在瓦利身边,莉莉注视着他们。瓦利和卡罗琳曾经有一段相知相恋的日子。莉莉注意到,他们仍然能把彼此逗乐。如果当初情况能有所不同——如果柏林墙能够早点倒塌——他们的缘分能否再续?他们仍然还很年轻:瓦利三十三岁,卡罗琳三十五岁。莉莉赶紧把这个想法抛到一边:这是个无聊的揣测,想法本身就很愚蠢。

为了爱丽丝的缘故,瓦利重新叙述了一遍逃出东柏林的往事。当讲到等了卡罗琳一夜,但卡罗琳一直都没出现时,卡罗琳打断他的话。“我吓坏了,”她说,“为自己害怕,为肚子里的孩子害怕。”

“我并不是在指责你,”瓦利说,“你什么都没做错,我也什么都没做错。错都出在那道柏林墙上。”

他描述了开车闯过检查点,撞过几层栅栏的情况。“我永远忘不了被我撞死的那个人。”他说。

卡拉说:“不是你的错——他正在朝你开枪!”

“我知道不是我的错。”瓦利说。莉莉可以听出来,他的心情平复了。“我感到很遗憾,但并不觉得自己有罪。我逃跑没有错,他拿枪射我也没有错。”

“就像你说的,”莉莉插话道,“都是那道柏林墙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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