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鼠之间(10)(1/2)
她稍稍靠近些,用安抚的语调说:“别担心不能跟我说话什么的。你听听外面那些人的喊声。他们在比赛上赌了四元钱呢。比赛没结束没有人会走的。”
“乔治要是看见我跟你说话,会骂死我的,”莱尼拘谨地说,“他这么说过。”
她露出愤怒的表情。“我怎么了?”她怒吼,“我没有权利跟别人说话吗?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是个好人。我不知道我凭什么不能跟你说话。我又没伤害你。”
“呃,乔治说你会让我们惹上麻烦。”
“哈,胡说八道!”她说,“我能给你们造成什么伤害?他们没人在乎我怎么活着。告诉你,我不习惯这种生活。我本来可以有所成就,”她抑郁地说,“也许现在也不晚。”然后她的话语顺着一股表达的激情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仿佛她急着在听众消失前一口气把话说完。“我是在萨利纳斯出生的,”她说,“小时候就搬到这边来了。然后呢,一个剧团到这边来演出,我认识了一个演员。他说我可以跟着剧团走。但我老娘不让我去。她说我才十五岁。但那个演员说可以。我要是去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活着了,跟你打赌。”
莱尼来回摸着狗崽。“我们会有一小块地——还有兔子。”他解释。
她飞快地继续讲下去,生怕被人打断。“我后来又遇见一个人,他是演电影的。我跟他去了河畔舞厅。他说他会让我演电影,说我是个天生的演员。他一回到好莱坞,就会给我写信,让我过去。”她探究地看着莱尼,看他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厉害。“但我从未收到过他的信,”她说,“我看是被我老娘拿走了。哈,我可不要待在那个地方,哪儿都不能去,也不会有什么成就,连信都会被人偷走。我问她有没有拿我的信,她说没有。结果我就嫁给了柯利。我们是一天晚上在河畔舞厅认识的。”她质问道,“你有没有在听?”
“我?当然。”
“哈,有句话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也许我不该说出来。我根本不喜欢柯利。他不是个好人。”她讲起心里话,又向莱尼靠近些,挨着他坐下,“我本可以去拍电影,穿漂亮的衣服——全身都是高档服装,像电影明星那样。我可以坐在超大的酒店里让人拍照。等电影上映,我可以去看首映式,去做广播节目,干什么都不用花一分钱,因为我是演电影的。还有一大堆明星穿的那种高级衣服。那个人说过,我是个天生的演员。”她抬头看着莱尼,伸出手臂摆了个庄严的姿势,证明她会演戏。她的手指随手腕向外摆动,小拇指华丽地停在最远处。
莱尼深深地叹了口气。外面又传来马蹄铁击打铁棒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欢呼。“有人得分了。”柯利的老婆说。
太阳逐渐西沉,照进谷仓的光线慢慢移动。那些长长的金线爬上墙,落在食槽和马头上。
莱尼说:“我要是把狗崽拿出去扔了,乔治也许不会发现。这样我就可以照顾兔子了。”
柯利的老婆生气地说:“你的脑袋里就只有兔子吗?”
“我们会有一小块地,”莱尼耐心地解释,“有座房子,有个花园,种一片苜蓿,苜蓿是给兔子吃的。我会采一袋子苜蓿,拿去喂兔子。”
她问道:“你为什么对兔子这么执着?”
莱尼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想出答案。他小心翼翼地向她靠近,直到刚好靠到她身上。“我喜欢摸好摸的东西。有一次在集会上,我看见几只长毛兔。它们很好摸,真的。有时候我连老鼠都摸,但那是在没有其他东西可摸的时候。”
柯利的老婆挪远了一点。“我觉得你是个疯子。”她说。
“我不是,”莱尼急切地解释,“乔治说我不是疯子。我喜欢用手指摸好摸的东西,柔软的东西。”
她放心了些。“哈,谁不喜欢呢?”她说,“大家都喜欢。我喜欢摸丝绸和天鹅绒。你喜欢摸天鹅绒吗?”
莱尼开心地吃吃直笑。“那当然,向上帝发誓,”他快乐地叫道,“我还有一块呢。一位太太送给我的,那位太太是——我的克莱拉姨妈。她给了我一块——大概这么大。我真希望它现在在身上。”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我把它弄丢了,”他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它了。”
柯利的老婆笑了起来。“你是个疯子,”她说,“但你人还不错。跟个大婴儿似的。我差不多明白你的意思。有时候我梳头时,会一直坐在那儿摸头发,因为实在太柔软了。”她用手指捋过头顶,摸给莱尼看。“有些人的头发特别粗糙,”她得意地说,“比如柯利。他的头发跟铁丝似的。但我的头发又细又软,因为我经常梳头。经常梳头头发就会很细。喏——你摸摸看。”她拉起莱尼的手,放到自己的头上,“摸摸这儿,感觉一下有多软。”
莱尼粗大的手指开始摸她的头发。
“你可别把我的头发弄乱了。”她说。
莱尼说:“哦!真好摸。”他摸得更使劲了,“哦,真好摸。”
“当心点,好了,你会把我的头发弄乱的。”然后她生气地叫起来,“住手,你把我的头发都弄乱了。”她猛然摆了一下头,莱尼的手指抓着她的头发不放。“放开我,”她喊道,“放开!”
莱尼陷入恐慌。他的脸扭曲起来。她开始尖叫,莱尼的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拜托你别叫,”他恳求道,“哦!拜托你别。乔治会生气的。”
她在莱尼手下剧烈地挣扎,双脚踢踏着干草,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莱尼的手里传来闷住的尖叫。莱尼怕得哭了起来。“哦!拜托你别这样,”他恳求,“乔治会说我做了坏事。他不会再让我照顾兔子了。”他把手撤开一点,她粗哑的哭喊声传了出来。莱尼生气了。“够了,”他说,“你别再叫了。你会让我惹麻烦的,乔治说得没错。不许你再这样。”她继续挣扎着,目光因惊惧而狂乱。莱尼摇晃她的身体,对她非常生气。“你不许再叫了。”他说,继续摇晃她。她的身体像鱼一样来回抽动。然后她一动不动,因为莱尼扭断了她的脖子。
莱尼看着她,小心地拿开捂住她嘴的那只手。她一动不动地躺着。“我不想伤害你,”他说,“但是你大喊大叫,乔治听见了会生气的。”她没回答,也没动。莱尼凑过身去看她,抬起她的胳膊,又放手看着它垂下去。他茫然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他害怕地喃喃自语:“我干坏事了。我又干坏事了。”
他撩起一把把干草,盖住她的一小半身体。
谷仓外传来人们的叫喊和马蹄铁与金属两次碰撞的声音。莱尼终于把注意力转到户外。他在草堆里蹲下身,侧耳听着。“我干了非常坏的事,”他说,“我不该这样。乔治会很生气的。他……他说过……藏到树林里,等他来找我。他会很生气的。藏到树林里等着他。他是这么说的。”莱尼回身去看死掉的姑娘。狗崽就躺在她身边。莱尼拿起狗崽。“把狗崽扔掉吧,”他说,“光有柯利的老婆就已经够糟的了。”他把狗崽放到怀里,溜到谷仓墙边,透过裂缝看了看外面还在进行的马蹄铁游戏。然后他蹑手蹑脚地绕过最尽头的隔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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