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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踢人的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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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凯先生农场出来,我急忙驶向我的第二站——哈基尔农场。这使我记起来:我虽然不幸比约定时间迟了一个多钟头,但却很侥幸这第二站是哈基尔农场。这个农场是由哈基尔一家四个兄弟经营着,他们养着一大群大小牛不下二百头,这固然会使我要多花点时间去工作,但我知道我的迟到不会引起他们的责难,因为这哈基尔一家人都保持着礼貌的传统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果然,当我驶进他们院子里的时候,我看到人人都放下工作以笑脸迎了上来,领头的就是他们四兄弟。我急忙下车来,他们停在我面前。正如我一向所钦佩的,这四兄弟个个都极健康。老大叫华德,年纪大约有六十岁;老二叫汤麦,老三叫奋韦,老四威廉大约四十多岁。但他们的平均体重大约是二百一十磅。他们并不是肥胖,而是身躯高大而结实,皮肤红彤彤的,眼睛又非常澄澈。

老四威廉总是抢先一步走向我,我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因为他的职责每每就是要这样。只见他稍微俯身,端庄地瞧着我:“你好吗,哈利先生?”

“很好。谢谢你,威廉先生!”我回答着。

“嗯,很好!”威廉热烈地说着,其余三兄弟也满意地附和着,“很好!”“很好!”“很好!”

威廉深吸了一口气又说:“西格先生好吗?”

“喔,他也很健康。谢谢你们!”

“嗯,很好!”其余三兄弟仍是连珠发炮似的,“很好!”“很好!”“很好!”

然而,威廉的礼节还没完。他清一清喉咙:“还有屈生先生好吗?”

“他更是强壮得不得了。”

“很好!”这一次威廉更加上温和的微笑,而在他后面的三兄弟也更加上庄重的呵呵笑声。老大华德闭上眼睛,宽大的肩膀静静地摇动着。他们都认识屈生。

老四威廉任务既已完成,便退回四兄弟一线。于是我们一同走进了牛棚。当我瞧见那一长列的牛背以及那不停地驱拂苍蝇的牛尾巴,我抖擞精神,准备开始工作。

“真抱歉我来迟了。”我一边把结核苗吸进针筒一边说,“前一站把我拖住了。我事先没办法预测在他们那儿要费那么长时间做试验。”

四兄弟异口同声回答:“你讲得对,先生!”“很难预测。”“是很难。”“你讲得对,很难预测。”他们都尽量把诚意放在所说的话语里。

装满了针筒,我拿出剪刀,挤进两牛之间,在闷热里颇为用力地呼吸着,开始我的第一针注射。

“这儿相当得热。”我说。

四兄弟又异口同声:“你说得对,先生!这儿很热。”“这儿是相当得热。”“你讲得对,是很热。”“是很热,先生!你讲得对。”他们的语气都是肯定的,而且都认真地点头,就像这个“热”果真是由我才发现似的。我回顾一下他们的面孔,他们一个个也真的老实地体验着我的发现,没有半点做作或虚伪。我感到我的紧张心理开始平静下来了。我真的很幸运来这里替他们检验。在约克郡这块高地上,哪儿找到像他们一家这么好的人?

我沿着这牛阵继续工作下去,同时顺便检查一下牛耳朵的号码。老大华德轻咳一声:“啊,不,哈利先生!你不需要去查对耳朵上面的号码,我已经把它们的号码都记录下来了。”

“那很好,这就节省了我不少时间。”我知道要把牛耳的耳垢刮掉来查看耳朵上所刺的号码,实在不是一件使人快乐的事。所以,他们这一家既然已经注意到号码这一方面,我不禁心里很高兴。农渔部给我的表格里就有这么一栏,问到牛群的记录是否保持得很有秩序。我经常都填的“是”字,心里总希望着别出差错。

“是的。”老大华德说,“我们都记录了。”

“好极了。那么,可以请你去把记录拿来看看么?”

“我已经带来了。”老大是这儿的头儿,说的话自然不会假的。平常他们四兄弟都是平等地合作着,可是一旦有事,老大就站在头儿的地位上。他是个组织家,而且兄弟们都认为他的脑子最好。他头上戴一顶有点像皇冠一样的软毡帽,与众不同地也给了他以更权威的感觉。

其余三兄弟恭恭敬敬地在旁瞧着,老大华德徐徐由上衣内袋抽出一个眼镜盒,打开盒子取出来一副铁边的旧式眼镜,吹掉眼镜上的草层与黍壳,一派庄严地把眼镜勾在耳朵上,整了整镜片与眼睛的高低,等到一切都合意了,才又向背心口袋里去掏东西。他掏出来的东西我起先看不清楚,因为他的巨大手指头几乎把那东西都遮住了。等我看清时,才知道那是一本大约有两英寸见方的黑皮小笔记本子,类似在圣诞节里人们送给朋友的那种新奇超小型东西。

“这就是记录牛的号码的么?”我问着。

“是的。所有的牛都在这里。”他说着,以他的大手指轻轻翻着那小本子,一边由眼镜上面睨视着牛,“嗯,现在那头母牛的号码就是84号。”

“好极了——我只要查对一下这一头,然后就可以照你的记录顺序下去了。”我仔细地瞧那牛耳,“咦?奇怪!我看见它的号码却是26呀!”

四兄弟都过来瞧:“你说得对,先生!你没错,它的号码的确是26号。”

老大华德撅着嘴:“这不是蓝铃生下来的么?”

“不是,”老三奋韦回答,“它是金凤生的。”

“不可能。”老二汤麦嘀咕着,“金凤生的小牛在这一头出世以前已经卖给杰佛森了。这头是布朗丹生的。”

老四威廉摇着头:“我记得这一头还是小母牛的时候,我们在市场买回来的。”

“好了,好了,我们记它是26号就得了。”我阻止他们再说下去,否则,这种悠闲的讨论不知要继续多久。我在自己笔记本里记下这头牛的号码,给打了一针。然后指着下一头牛:“这一头是第几号?”

“喔,这一头我知道得很清楚。”老大华德充满自信地说着,又查看小笔记本的字母索引,然后打开笔记本,“不会错,它是第5号。”我一查耳朵,我说:“它却是137号呢!”

于是四兄弟的讨论又开始:“它是买进来的,是么?”“不,它是水珠生的。”“不是吧,水珠生的都是公牛啊!”……

我又阻止他们:“我想还是由我来看耳朵好了,这样直截了当得多,而且节省时间。”

“对,节省时间。”华德说着,识时务地把那小笔记本收进背心口袋里去。我埋头苦干,把每一头中都做了注射,而且还得用布浸了酒精洗擦每一头牛的牛耳,来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号码——这些号码往往会褪色得只剩下了一点模糊痕迹。华德在旁边有时会心有未甘地再翻看那小笔记本说:“哈,这头对了,是92号。这里记得很清楚。”

在牛栏里搞那些公牛就更麻烦了,尤其是我穿了油布制服搞得就像洗土耳其浴一样。固然四兄弟毫不费力地抓住公牛让我打针与查号码,即使最有力的大公牛在那大手臂控制之下想挣扎也难以如愿。可是,如果说他们能把公牛们弄得一点不动也是绝不可能,因为他们的臂力再强大,有时候免不了要滑溜开去。

这第二站的确又花了我相当长的时间,不过,总体来说还算顺利。仅仅最后一头小牛必须在它毛茸茸的后颈上剪掉一块毛才可以打针,当针尖刺进去时它叫了一声,但也没有别的麻烦发生。终于,我又到了外面新鲜的空气里了,把外衣往车后行李箱里一扔,看手表已经下午3点,比原订时间表推迟了将近两小时。我又热又累,右脚趾已经脱了皮,这是因为方才有一头牛突然踩了我一下。同时,我的脚背也淤血了,这却是由于老三奋韦要制止一头牛的狂野,而用他自己钉有鞋钉的大皮鞋跳上了我脚背。所以,当我跛着脚走向车门的时候,我心里又想到农渔部的这一份工作实在是不好受。

老大华德有礼貌地说:“到屋里坐坐,喝杯茶吧!”

“真感谢你们!”我说,“只是前头还有一大批的牛等我去检查,我不晓得今天要搞到几时才能完。我每天排的单位很多,不知道单你这儿就费了这么多时间。我真是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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