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五、法兰西的路易先生的祈祷室 · 5(2/2)
“你要我的命呀!”路易十一吼道,“你有完没有?”
“我得盖个屋顶把这些画盖起来呀,陛下,虽然是小事一桩,可是我没有钱了。”
“你的什么屋顶,要多少钱?”
“呃,这个……是铜的,镂花镀金,至多不过两千利弗。”
国王大叫:“啊,你要杀人呀!瞧你,拔我的牙,每一颗都得是金刚钻的!”
“我能盖屋顶么?”库瓦提埃问。
“行!你见鬼去吧,可你得治好我的病。”
雅各·库瓦提埃深打一躬,说道:
“陛下,用消散剂可以治好您的病。我们要给您在腰部敷上用蜡膏、氨胶、蛋清、植物油和醋做成的大福膏。陛下的药水还继续喝。圣上福寿康泰包在小的身上。”
一支燃烧的蜡烛招来的不仅仅是一只蛾子。奥利维埃先生看见国王正当慷慨之际,认为时机有利,也凑上前去,说道:
“陛下……”
“又是什么?”路易十一问。
“圣上,陛下明鉴,西蒙·腊丹死了。”
“怎么样呢?”
“他生前是专司财务司法的御前枢密。”
“怎么样呢?”
“陛下,该职出缺了。”
说着,奥利维埃那高傲的面容上傲慢的神情已经换成了卑下的神情。朝臣的面部表情转换,也就是这两种而已。国王瞪着眼睛瞧着他,干巴巴地说:“知道了。”
接着,他又说:
“奥利维埃先生,布席戈都统在世时常说:‘赏赐皆来自国王,打鱼只能在大海。’我看你赞成他的见解。现在你听好!我们的记忆力很好。六八年,我们让你当上侍寝;六九年,圣克卢桥别庄庄头,俸给是一百图尔利弗(你想要巴黎币);七三年十一月,我们颁诏惹若耳,确立你为樊尚树林总管,替换吉贝·阿克勒候补骑士;七五年,圣克卢鲁弗莱森林的山林所有人,替代雅各·勒迈尔;七八年,我们赐予绿火漆双封特许凭券,使你们——你和你妻子——安然享受圣日耳曼学校附近的商人广场所生十利弗巴黎币年利;七九年,我们命你为色纳尔森林的山林所有人,替换那可怜的约翰·戴兹;尔后,洛希城堡队长;尔后,圣冈坦总管;尔后,墨朗桥队长,你就此让人称你为这个桥的伯爵。理发师凡是节日给人刮胡子的罚款五索耳,其中三索耳归你,我们只得到余额。我们慨然把你原来的姓‘勒摩维’(105)改掉了,其实那个姓倒是太符合尊容了。七四年,不顾全体贵族的不满,我们恩准你使用五颜六色的纹章,你由此挺胸凸肚,骄傲如孔雀一般。帕斯克-上帝!你还不饱足?打的鱼不是够大够多,奇迹似的么?你难道不怕只要再多捞一条梭鱼,就会把你的船压沉?骄傲会毁掉你的,伙计!紧跟着骄傲而来的,从来就是毁灭和羞辱。你好好想想,免开尊口吧!”
(105)意为“坏东西”。
国王说得声色俱厉,奥利维埃先生的面部表情重新变成了傲慢。
他近乎高声地嘟囔:“好吧,很明显,圣上今天是病了,好处都赏给医生!”
这样的唐突无礼,路易十一却不恼怒,反倒和颜悦色地说:“嘿,我倒忘了,还让你出使根特,驻玛丽皇后(106)宫廷为御使。是的,”国王转向两位弗兰德尔人,又说:“先生,他当过御使。”他又对奥利维埃说:“伙计,你瞧,你就不必生气了,我们是老朋友嘛!嚯,天也不早了。工作也做完了。来给我刮胡子吧。”
(106)布尔戈尼公爵卤莽汉查理的女儿玛丽于1477年嫁给奥地利皇帝马克西米连,她生的女儿就是本书中所说的弗兰德尔的玛格丽特公主。因此,弗兰德尔周旋于奥地利、法兰西、布尔戈尼之间,处境既微妙,也举足轻重。
读者大概无需等到现在,才认出奥利维埃先生就是名叫“天命”的那位伟大剧作家那样艺术高超地掺入路易十一生平漫长而血腥的喜剧中的可怕的费加罗(107)。我们不打算在这里就此古怪角色多加阐述。国王的这个理发师有三个名字:在宫廷里人们彬彬有礼地称他为“奥利维埃公鹿”;民众称他为“奥利维埃魔鬼”;他自称“奥利维埃坏东西”。
(107)博马歇创作的费加罗,原本是塞维利亚的理发师。
奥利维埃坏东西就这样呆立着,赌气地瞅着国王,斜视着库瓦提埃。
他咬牙切齿地嘀咕:“是的,是的,医生!”
“呃!是呀,医生,”路易十一复述,脾气好得出奇,“医生比你有权威哩。这很简单。他抓住我们整个的身体,而你只揪住我们的下巴。得了,可怜的理发师,机会有的是。要是我正儿八经地当国王,还有你混的吗?你那官儿会有什么下场呢?要是我真像希佩里克(108)国王那样,他的习惯就是一只手捋胡子(109)?算了,伙计,当你的正经差事,给我刮胡子吧!去拿你该拿的工具吧!”
(108)希佩里克(539—584),法兰克人的王。
(109)这是说,蓄胡须而不用理发师刮胡子。当时的男人也蓄长发,不用理发,只须修胡须,所以,barbier一词,原义为“理胡师”,以后才扩大为“理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