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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 莫蒂默池塘,多塞特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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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个可能,夫人。”

“非常美。不过它有可能是仿造时期的一个产物,其实只有几年的历史。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不能确定,夫人,不过确实有此可能。”

接着,威克菲尔德太太刻意压低嗓音道:“不过请跟我说说,史蒂文斯,这位达林顿勋爵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你想必肯定是为他工作过的。”

“没有,夫人,我并没有。”

“哦,我还以为你有过呢。奇怪了,我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呢。”

威克菲尔德太太转回头去继续端详那座拱廊,把手放在那上面道:“如此说来我们是没办法确定了。不过,在我看来它还是像一件仿造品。非常精妙,但是仿造的。”

本来我可能很快就会把这次短暂的交谈完全忘掉的;然而,在威克菲尔德夫妇离开后,我把下午茶给法拉戴先生端到会客厅里的时候,却注意到他显得颇为心事重重。经过开始的一段沉默后,他说:

“你知道吗,史蒂文斯,威克菲尔德太太对这幢宅子的好感并没有我原本料想的那般强烈。”

“是吗,先生?”

“事实上,她似乎认为我夸大了这座庄园的背景和世系。认为所有那些可以追溯到几世纪前的建筑特色都是我编造出来的。”

“真的吗,先生?”

“她不断地断言每一样东西这也是‘仿造的’那也是‘仿造的’。她甚至认为连你都是‘仿造的’,史蒂文斯。”

“真的吗,先生?”

“真的,史蒂文斯。我跟她说过你是货真价实的,一位货真价实的老牌英国管家。跟她说你在这幢老宅里已经工作了三十多年,效命于一位货真价实的英国爵爷。可是威克菲尔德太太在这一点上都敢于反驳我。事实上,她反驳我的时候显得可有把握了。”

“是吗,先生?”

“威克菲尔德太太确信,史蒂文斯,你是在被我雇定以后才到这儿来工作的。事实上,她给人的印象是这都是你亲口告诉她的。你应该能够想象,这让我显得十足像个傻瓜。”

“这真是太令人遗憾了,先生。”

“我的意思是说,史蒂文斯,这确是一幢名副其实、历史悠久的英国府第,难道不是吗?我就是为了这个才花钱买下了的。你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旧式英国管家,并不是什么小男仆假装冒充的。你是货真价实的,不是吗?我想要的是真货,我得到的难道不是真货吗?”

“我敢说您得到的确实是真货,先生。”

“那么你能跟我解释一下威克菲尔德太太到底在说些什么吗?对我来说这可真是个不解之谜。”

“关于我的职业,我确实有可能对这位夫人造成了一点点误导,先生。如果由此而导致了您的难堪,我要向您郑重地道歉。”

“我得说,这确实让我很难堪。那些人现在肯定把我当成吹牛大王和骗子手了。可是,你说你有可能对她造成了‘一点点误导’,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深表歉意,先生。我原不知道我有可能会让您这么难堪的。”

“真该死,史蒂文斯,你为什么要跟她编这么个故事呢?”

我权衡了一下当时的情势,而后说道:“我深表歉意,先生。不过我这么做是出于本国传统礼俗的考虑。”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伙计?”

“我的意思是说,先生,在英国,一个雇员随便议论他前任的雇主是不符合礼俗的行为。”

“史蒂文斯,你不希望辜负前任雇主对你的信任,这很好。但你至于离谱到空口白牙地否认在我之前就再没有为别的人工作过吗?”

“如果您要这样说的话,这确实显得有些离谱了,先生。不过对于雇员来说,给人这样的印象的确经常被认为是值得称许的。就让我这么来说吧,先生,这就有点像是婚姻方面的习惯性做法。如果一位离过婚的女士陪同她的第二任丈夫抛头露面,通常认为还是压根不要提及她的前一段婚姻更为合适。在我们这一行里,也有类似的习惯性礼俗。”

“好吧,要是我能早点知道你们有这些讲究就好了,”我的雇主说着靠回到椅背上去。“这让我看起来活像是个傻瓜。”

我相信即便就在当时,我也已经意识到我对法拉戴先生的解释——虽说,当然了,并没有全然违背事实——非常不幸,是很不充分的。不过当一个人有太多别的事情需要考虑的时候,也就很自然地不会过多地去考虑这类问题了,所以有段时间我也确实把整个儿这个插曲全都抛在了脑后。可是如今在池塘边这静谧的环境中再次回想起此事,就可以看出,那天我对威克菲尔德太太的那番举动毫无疑问跟今天下午刚刚发生的这件事是有明显的关联的。

当然了,现如今很多人对于达林顿勋爵都发表过很多无知的谬论,也许您会以为我是对自己跟爵爷的关系感到难堪或是羞耻,而正是为此才会做出了那样的举动。那就让我在此明确地予以澄清,事实绝非如此。现在人们听到的有关爵爷的传闻,其绝大多数都纯属无稽之谈,几乎没有任何事实的根据。在我看来,如果将我那古怪的举动解释为希望借此避免再次听到有关爵爷的无稽之谈,这确实倒是颇为讲得通的;也就是说,在这两次事件当中我都选择以善意的谎言予以应对,无非是为了避免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我越想越是觉得这的确像是非常合理的解释;因为确实,这些日子以来最让我感到恼怒的就无过于反复听到这种无知的谬论了。让我这么来说吧,达林顿勋爵是一位具有崇高道德地位的绅士——这种高度足以使那些传播有关他的无知谬论的绝大多数人都相形见绌——而且我非常乐意担保,他这种高度的道德感一直到他逝世都未曾有过丝毫的松懈。如果有人以为我会因为自己跟这样一位绅士的关系而感到后悔的话,那可绝对是大谬不然。事实上,您应该可以理解,在过去那么长的岁月中我都得以朝夕侍奉、亲炙爵爷,就等于是最为接近了这个世界运行的轴心,而这正是我这样的人所梦寐以求的最佳契机。我为达林顿勋爵整整服务了三十五年;如果我说在这些年间,我是真正意义上的“隶属于显赫门庭”的话,这肯定是不会有丝毫疑义的。回顾我迄今为止的职业生涯,我最大的满足即来自那段岁月所获得的成就,今天,对于自己居然能获得如此之殊荣,我体验到的唯有最为深切的自豪与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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