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2)
一进屋,树理在脱鞋之前吸了吸鼻子。
“有怪味吗?”我问她。
“没有。我以为会有男人的臭味,没想到这么好闻,是薄荷的味道吧?”
“是芳香剂的味道吧?我也不喜欢房间里有怪味,即使是自己的味道。”
我的公寓是一室一厅带厨房的。树理在厅里的双人沙发上坐下,环视着室内,“没想到还挺干净的。”
“每周清扫一次。”
“哦,看不出。”
“养成习惯就好了。不要增加太多重要东西,没用的东西统统丢掉。这样打扫起来也不会太麻烦,一般三十分钟就足够了。每周有一万零八十分钟,努力三十分钟,可以让剩下的一万多分钟过得很舒服。反过来说,如果不努力三十分钟,就要过一万分钟不舒服的时光。”
在我说话时,树理明显露出讨厌的神情。
“你想喝点什么?”
“来杯咖啡吧?”
她没回答,眼睛盯着酒柜里的酒。
“喝酒吧。”
真是任性的小姑娘。但是,今晚我要顺着她。
“ok。啤酒、苏格兰威士忌、波本威士忌、白兰地、日本酒,”我数着手指说,“要哪个?”
树理跷着脚,双手抱胸,“我想喝唐培里侬[1]香槟,粉色的那种。”
真想揍她,但我只能忍着。
“平时会有两三瓶冷藏着,碰巧昨晚喝完了最后一瓶。还有葡萄酒,能凑合一下吗?”
树理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没办法啊,那就来红的吧。”
望着伸懒腰摆出大人样儿的女孩,我心想算了,一定要让她有好心情。
“遵命。”
别人送的意大利红酒一直放在酒柜的角落里。我用螺旋式的开瓶器拔出了橡木塞。
树理喝着酒,在嘴里细细品味了一阵子。我想她会说年份还不够之类的话吧。
然而,她却露出满足的表情说道:“嗯,好喝。”
“这就好。你对葡萄酒很有研究吗?”
“不。”她很痛快地否定了,“我喝起来觉得好就是好。记品牌太麻烦了!”
“但你知道唐培里侬。”
“香槟我就知道这一种。我爸爸总说,只有唐培里侬才称得上是香槟。”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葛城胜俊那张令我厌恶的脸。
“香槟[2]地区生产的发泡型葡萄酒叫做香槟,但不都是唐培里侬吧。”
树理马上摇头。
“香槟酒是依照香槟地区奥维利修道院传下来的秘方制成的,之后传到整个地区。发现这个秘方的是修道院酒窖管理员唐培里侬。这么说来,‘唐培里侬’才是真正的香槟。”
“好吧,好吧。”我继续向杯子里倒着便宜的葡萄酒,“长见识了。”
真是不爽——葛城胜俊也是这样一边炫耀着自己的学识,一边喝香槟的吧。
“对了,我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游戏的事情吗?”树理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了。
“当然。我想再次确认,你是不是真想这么做?”
“不是的话,我会跟你来这里吗?”
“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到底玩不玩绑架游戏?犹豫的话,也请告诉我,我会根据情况,给你时间考虑。”
不过,她不耐烦地摇摇头,“我不是开玩笑而离家出走的。我恨葛城家!我要玩这个游戏!”
“这就好。那我们举行游戏开始前的结盟仪式吧。”我倒满了两人的酒杯,并举起了自己的酒杯,“为了游戏的胜利!”
树理也举起了杯,和我干杯。
我没有想出什么作战计划,一切从此时开始。然而,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兴奋了,终于遇到了有挑战的游戏。
“我必须确认几件事情,”我竖起食指说,“首先,离家出走的事情没有和其他人谈起吧。比如给朋友打电话什么的?”
树理马上摇头,“没必要做这种事吧,要是他们给家里打电话,不就麻烦了?”
“那就好。另外,请告诉我从昨天开始到今天的所有活动。对了,你去过餐馆吧?是哪里的餐馆?”
“为什么要了解这些?”
“我要掌握和你接触过的人,万一有人记住你的模样就麻烦了。”
“这种事情没什么了不得的吧。”
“听清楚了,犯罪者为什么会被警察抓住?因为他们毫不在意自己的行踪。在什么地方留下过什么样的踪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样就无法了解警方会采取什么行动。”
“那你觉得餐馆的服务员会记得我吗?他们每天都和那么多客人打交道。我去的时候,大概有几十个客人在。我们可以打赌,服务员才不会那么仔细地看客人的脸呢!”
树理叹了口气。
“从酒店出来,右转直行有家丹尼斯。在那里吃的海鲜焗饭和沙拉,喝了咖啡。”
我拿过电话机旁边的便笺和圆珠笔,记下丹尼斯、海鲜焗饭、沙拉和咖啡。
“你坐的是吧台座位吗?”
“我坐的是窗边的桌子,吸烟区比较空。”
“在那里,你没做什么让人留下印象的事情吧?”
“我可没想那么做。”
“没有一直盯着你看的客人吧?”
“为什么要看我啊?”
“你是个大美女啊,应该有想要你电话号码的男人吧。”我盯着树理那张标致的脸说道。
她不耐烦地扭过脸去,“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吧,我没注意。在那种场合,应该尽量避免和陌生人接触吧。”
我点了点头,“从餐馆出来之后呢?”
“去了便利店,买了点心和果汁。”
就是床上散落的那些东西。
“哪里的便利店?”
“餐馆对面那家。”
那家店我很熟。因为那里卖酒,我曾在半夜去买过啤酒。
“只买了点心和果汁,没有和店员说话吧。”
“店员感觉是个刚上岗的大叔,他很紧张,尽力不打错小票。”
“去过便利店后就直接回酒店了吧?”我继续问,“和酒店的人打过招呼吗?”
“这个,”她歪着头说,“回酒店的时候,经过了前台,也许有人看到我了。我可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个我知道,没关系。”
我把目光落在眼前的便笺上,见过树理的可能有餐馆的女服务员、便利店店员和极地酒店的工作人员。但要是我相信她的话,在这当中,似乎谁也没有对她留下特别的印象。
“问题是公开搜索的时候,你的照片会在东京到处发放,现在说的这些人当中,可能会有人想起见过你。”
“怎么可能?”
“我想,犯罪计划之所以露出破绽,往往就是因为发生了‘怎么可能’的事情,让人不安心啊。”
“那要怎么办呢?”
“我们不要让你的照片公开。虽然有点儿俗,但要向对方说那样的台词了。”
“台词?”
“就是绑架电视剧中常听到的台词嘛。我想就是类似‘要是报警,孩子就没命了’之类的,陈腐又可耻的那种话。”
“啊……不过,那不是都一定要说的吗?”
我放下便笺,把剩下的红酒倒进杯子里,在沙发上跷起脚。
“无论我们说了什么,你父亲都会转告警方,他一定是这样的人。所以呢,要受害人不能让警方知道的话,根本就没意义。要是发狠的话,应该说让他割爱!”
树理沉默着。她也知道葛城胜俊不是一个会被绑匪的言语要挟的人。
“只是,不用说这样的狠话,我想警察也不至于立刻就把绑架事件公布出来,这么说只是为了慎重起见。与这个相比,另一个必须考虑的事情就是事件结束之后怎么办。你会被平安释放,但之后随意在媒体现身可不好。理由就是刚刚我说的,昨天到今天,可能有谁看到了你。”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你已经在考虑这件事结束之后的事了?”
“当然。要是不想象一下最后的结果,又怎么能制定面面俱到的计划呢?”
“那个最后的结果,是我们胜利的意思吗?”
“这自然不必说,无论何时,我只会描绘胜利——这是我的个性!”我又开始喝酒,细品红酒的苦涩。
“如果计划顺利的话,我想去国外。所以,我不想在媒体露面,也不打算接受采访。”
“要能这样最好,但完全封锁媒体很难。不过,媒体应该能接受不发照片的要求。”
“嗯,就这么办。”很难得树理干脆地点头同意。
“这样我们就解决了离家出走后的目击者问题。”我再次拿起便笺和圆珠笔,“能说说离家出走前的事情吗?这也很重要。”
“离家出走前的事情?”
“昨晚,我只看到你离家出走。告诉我你此前在哪里、做过什么,尽量把昨天一天的活动都详细说一下。”
“这也有什么意义吗?”
“你想我会问没意义的话吗?”我又拿着圆珠笔敲了两下便笺纸,“注意听着,要是变成绑架案,警方首先会搞清你何时、怎样被绑架的。因为根据这些线索,很有可能勾画出绑匪像。要是谁都没有机会绑架你,那么警察就会怀疑这是不是假绑架。”
树理没有表情,不过,我想她理解了我所说的内容。
“昨天没见什么人呢。”
“别用这么模模糊糊的说法,这毫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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