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一个谎言(2/2)
“这可不是‘看上去’。正是用色相去吸引亚鲁。”
美千代的眼睛睁得浑圆。
“真田先生,你是认真的?”
“当然。”
“难以置信。”
“喏,美千代。你想吸引一个男人时会怎么做?用你的典雅举止和聪明头脑来吸引人家吗?亚鲁和普尔莎是一对恋人。你觉得一个男人会记得他往昔女人的哪一点?”
“请不要说低俗的东西。”
“让人联想到性方面的东西就叫低俗?我们可不是在平安夜,对着一群携儿带女的家长表演《胡桃夹子》。”
美千代歪起脸,摇头道:“什么时候改的?”
“两天前作出的决定。但在我的脑子里,这个版本经常出现。因为只有这个部分一直让我放心不下。我觉得改一下会更好,这样剧情就会更加紧凑。”
“……改回原样。”
“我拒绝。所谓‘原样’是什么?”
“是我跳的《一千零一夜》。十五年前的《一千零一夜》!”
“那是你的《一千零一夜》。今天,这个舞台上将上演的是我的《一千零一夜》。你可别忘了。”
“改成这样,团长是不可能同意的。”
“我可是事先得到了团长的许可。”
“怎么会……”
“要是你觉得我撒谎,可以去确认一下。”真田握起话筒,在打开开关前说道,“对不起了,牢骚话之后再说。总之一切都已经决定了。”
美千代感觉到一种岔道口的横栏从眼前降下的错觉。她向后倒退,就这样改变身体的朝向,开始朝门口走去。排练重新开始,真田指导演员的声音飞向耳边,但是美千代连听的欲望都没有了。
她从演出大厅出来,斜靠在墙壁上,深深叹了一口气,似乎全身的气力都被抽走了。
“没事吧?”一旁响起了说话声。加贺一副担心的表情站在那里。
“啊。你……一直在这儿?”
“因为您忽然站了起来。”
“啊,是啊。对不起。”美千代迈开了步子。她很想知道这个警察是不是听到了她和真田的对话,但马上又想,听没听见都没有关系。
两人回到刚才那间屋子。屏幕上仍然放着舞台的画面。美千代关了电视和音响,房间又恢复安静。她坐到椅子上。
“身为芭蕾舞演员却不能跳舞,那就完蛋了。什么都没了。”
“是吗?”加贺在先前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可您已经有了别的生活方式。”
“这是欺骗,只是自己欺骗自己。十五年前就已经终结了。”美千代把手伸向刚才扔在桌上的烟盒。但衔起香烟前,她想了起来。“啊。对了。刚才你的问题才问到一半呢。那个,是什么问题来着?”
“我刚才说到早川小姐对您进行威胁的可能性。”
“啊,是啊。”美千代将烟衔在嘴里,点上了火。她深吸一口,吐出白色的烟雾。“加贺先生,虽然你看上去比一般的男人更了解芭蕾舞,但你可不懂本质上的东西。对我们来说,一部芭蕾舞剧是谁创作出来的,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由谁怎样将它表演出来。或者说,关键的只是让谁怎么演。你似乎是觉得寺西智也得到了《一千零一夜》创作者的名誉,可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作品之所以用寺西的名字发表,只是考虑到这样更能让大众接受。作曲人新川先生也是知道的。”
沉默支配了整个房间。美千代吐出的烟雾在空中飘荡。
“我明白了。您的信息给了我们许多参考。”加贺合上手册。
“已经完了吗?”
“嗯。问题就是这些了。”
美千代本想安心地吐出一口气。但她掩饰住了,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看来没能满足你的预期呀。”
“什么意思?”
“你其实就是想让我这么说吧?说杀死早川小姐的是我。不过很遗憾,凶手并不是我。”
然而加贺的嘴角却只是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并没回答她的问题。他转而说道:“其实,有件事想拜托您。”
“什么事?”
“有样东西我们想让您给我们看一下。您能马上跟我一起去一趟您的住处吗?”
“马上?”美千代皱起眉头,“你是认真的?今天可是公演的首日。”
“离正式开演还有时间吧?我一定会把您及时送回来。”
“我可是总务处的负责人,可不能光是‘赶在演出之前’。”
“可是我们这边也很急。”
“能不能等到公演结束以后?”
“拜托了。”加贺低头行礼,“如果您不去,我们就要拿出搜查令了,我们可不想这么兴师动众。”
听到搜查令,美千代心头一紧。这个男人的目的是什么?
“究竟要我出示什么?”
“这事我们在车上说。”
美千代叹了口气,看看手表。确实,离正式演出还有一段时间。
“看一下就行,是吧?看完之后会还给我吧?”
“是的。”加贺点头。
美千代拿过包站起身。
“请先答应,这是你最后一次这样纠缠我。”
“嗯,我也希望这样。”加贺答道。
美千代向副手打过招呼,便走出了剧院。对方显得有些吃惊。
加贺是准备了车来的,但不是警车,而是一辆普通的轿车,看来是由他驾驶。美千代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请快点。”
“明白。今天路上并没有那么堵,别担心。”
加贺驾车慎重而有绅士风度,但看上去又有几分心急的样子。
“有关方法的事。”加贺冷不防开了口。
“什么?”
“我是说,假定早川小姐是被杀的,那凶手杀她的方法是什么。”加贺面向前方说起话来,“正如您说过的那样,忽然将人从阳台上推下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对女人来说尤其难。”
“我想这不可能办到。”
“嗯。或许不可能。但当时的情况如果不同,就该另说了。”
美千代闻言,目光转向旁边。加贺仍然盯着前方。
“我刚才也说过,早川小姐筹备开办芭蕾舞教室的工作正在进行,为此她似乎在筹措资金。不过,她要准备的并不只是这方面。”
“你想说什么?”
“光有钱办不成学校,还必须备足教课的人。我们已经确认过了,早川小姐对弓削芭蕾舞团的数名演员发出过邀请,要她们兼职来教小孩芭蕾舞。”
“这种事……我第一次听说。”
这真的是美千代头一次听到。她脑中浮现出几个可能接受邀请的人的脸,全都是些无望成为一流演员的家伙。
“不过,”加贺继续说道,“也不能一味依赖兼职教师。早川小姐自己也必须能够教学。但她告别芭蕾也有将近一年了。对一个舞蹈演员来说,这么长的空白期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即便我这个门外汉也知道。她首先必须把身体恢复到能跳芭蕾的状态。因此她从基本的课程开始,每天都坚持练一些。她之所以时常会在早晨的训练场上被人看到,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美千代保持沉默。她预感到加贺的话正朝不受她欢迎的方向偏转。
“但光是这些练习并不够。早川小姐想着能不能在家里也练。可是因为刚刚搬家,房间还没收拾好,并没有一块像样的地方。所以,她一眼看中的就是阳台了。”
面前的信号灯变成红色,加贺停下车。美千代感觉到他正面向自己这边,但她没有与他目光相对的勇气。
“不,使用阳台恐怕是她搬来之前就已经决定了的。所以她定做了一块木垫。如果训练场的地板是不作处理的硬水泥地,就有可能弄伤身体。但我们科长等人对我的话完全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他们说,那么狭小的地方怎么能练芭蕾舞?其实是可以的。您自然也明白吧?”
“是把杆练习吧?”美千代无可奈何地说道。
“正是如此。芭蕾舞练习场的墙壁上一定会安装把杆。书上说,练习者必须抓住把杆进行三十分钟以上的练习。伸展肌肉、关节和跟腱的准备活动是放在最开头的吧?”
“你可真是做足了功课。”美千代的话听起来有点挖苦人的意味,但她内心却没这闲工夫。
“那个阳台是安装了扶手的,可以用作把杆的替代品。扶手的一部分有摩擦过的痕迹,这也看得出是早川小姐每天触碰它的结果。也就是说——”
信号灯变成绿色。加贺从刹车上移开脚,踩下油门。车顺畅地前行。
“也就是说,”他再度说道,“早川小姐是正在进行把杆练习的时候掉下去的,所以她会穿着舞鞋。而她之所以还穿了袜套以及与季节不符的厚衣服,也是为了保护身体不被夜风吹冷。”
“有关着装的谜团是解决了。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否定自杀的说法呀。或许是她在练习中一时冲动想死了。”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种可能。可是我们更愿意考虑另外一种可能性。”
“什么意思?”
“虽说芭蕾舞的课程练习很关键,但听说伸展运动也很重要。特别是在课程结束后,可以说是必不可少。我听说非常传统的一种做法,就是一条腿放在把杆上的伸展运动。这么说来,我倒是见过几回舞蹈演员做这种动作。”
美千代做了个深呼吸。她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正在逐渐加快。
狭小的车中回响着加贺的声音。
“在阳台上练习的早川小姐当然也会在完成练习后进行伸展运动。也就是说,她应该是把一条腿放在阳台的扶手上。而这里就出了一个问题:阳台的扶手比训练室里的正规把杆要高。如果只是为了保持身体平衡而抓住扶手,她应该不会注意到扶手与正规把杆之间些微的高度差别,然而一旦将腿靠在扶手上,就会因为扶手过高而不便于做伸展运动。于是早川小姐就准备了一个小小的平台。她应该就是站在那个平台上,再将一条腿放在扶手上伸展。”
“你说的简直像你亲眼看到了一样。”美千代说道。她脸颊有些僵硬,有意识地不让声音颤抖。
“她用的平台,就是放在阳台上的空花盆。只要将它倒着放,高度就正好。将花盆翻过来的时候,我们看到上面有几个圆形的痕迹。鉴定的结果表明,那应该就是舞鞋的痕迹。”
车驶入美千代熟悉的街道,离公寓也近了。一定要沉着,她暗自说道。没关系,无论自己如何可疑,只要没有证据,他们就不能怎么样。
“话说到这里,您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了吧?早川小姐站在平台上的时候,有一条腿是靠在阳台的扶手上的。这看上去是种很不稳定的状态。假如这个时候有人从一旁抓住早川小姐站在平台上的支撑腿往上举,她的身体就能轻而易举地翻出栏杆。”
“你想说那是我干的吧?”
“我们只是在寻找凶手。”加贺的声音沉着得令人生厌,“根据我们的推理,凶手虽然在逃走之前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但还是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移走花盆。恐怕是因为保持现场的样子会让人看出犯罪的手段。凶手将花盆放在阳台的一角,让它看上去跟芭蕾舞毫无关系。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寻找我们认为碰过那个花盆的人。”
美千代终于领悟到刚才加贺提起花盆的理由了。真实的意图在这里。表面上说起来像是无关紧要,实际上是在确认她有没有碰过花盆。
“刚才我也说过了,我确实碰过花盆。但那是我帮她搬家时的事。”
“我知道。您说您戴了手套,对吧?”
“嗯。”
“所以,”加贺放慢车速。公寓就在眼前。“我们想让您给我们看看那个时候用的手套。”
5
美千代让加贺在门外等着,走进房间打开柜子。她取出那只手套,靠近鼻子闻了闻。上面真的沾了农药之类的吗?光凭肉眼看,什么东西都没有沾上。然而或许如加贺所说,是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她拿着手套走出房间,才发现除了加贺以外,另一个年轻警察也站在那里。
“就是这只手套。”
但加贺并没有接过手套的意思,而是说了这样一句话:“不好意思,现在我们想去一趟早川小姐的房间。”
“她的房间?要干什么?”
“有件事想确认一下。马上就会结束。”
“这个呢……”美千代亮出手套。
“这个请您拿着。”
说完,加贺便迈开了步子。美千代无可奈何,只好和年轻的警察一起跟着加贺。
坐电梯下了一层楼,一行人走向早川弘子的房间。不知为何,房门是开着的。加贺门都不敲就进去了,美千代也紧随其后。
房间里已经有三个男子,想来都是警察。他们的眼神并不怎么和善,却并没有将锐利的目光投向美千代,能让人感到他们是故意移开目光的。
“请到这边来。”加贺站在起居室里向她招手道。
“究竟要确认什么?”美千代环视室内问道。纸箱子仍旧堆积在一起。
“请看看那个东西。”加贺指着阳台说道,“您碰过的花盆是那个吗?”
阳台的一角放着一个灰色的花盆。
“是的。”美千代点头道。
“我知道了。那能给我看看那时您戴的手套吗?”
美千代将手套递过去。“能暂时由我们保管吗?”加贺问道。“请吧。”她答道。
刚才的年轻警察从一旁出现,将手套取走,放进塑料袋。美千代不安地看着他的动作。
加贺打开了通向阳台的玻璃门。
“能到这里来一下吗?”
“想干什么?我都说了好几遍了,离正式开演没多少时间了。”
“马上就结束。总之请您先来这里。”
美千代肩头上下起伏,大口呼吸着走到近前。
加贺走到阳台上。“您也请吧。”
美千代看了看脚下,已经准备好了拖鞋。她穿好拖鞋站在阳台上。
“我再问您一遍,”加贺说道,“您在她搬家当天移动过的花盆,确定无疑就是那个?”
“真烦人。我说了,一定没错。”
“好的。”
加贺点点头,背对扶手站定。他的身后,晚霞正扩散开来。
“我们调查那份文件的时候,发现了另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上面有现在演出的《一千零一夜》中没有的配舞。我们认为,寺西智也先生将它作为自己的作品发表时,把那部分删除了。我已经将那部分拿给芭蕾舞专家看了。”
“你想说什么?”
加贺用平淡的语气继续刚才的话:
“删除的部分包含很剧烈的跳跃,在技术层面上自不必说,体力层面也要求有极高的水准。而您当时的身体状况如何?相关人士证明,您的膝盖和腰因为长年过度使用,都处在濒临极限的状态。从以上的事实来看,我不得不作出一个假设。想通过《一千零一夜》装点最后的舞台生涯的您,拜托您丈夫将难度最高的那部分删掉了。对于被种种荣誉光环包围的您来说,这是对谁都不会说的事。但是有人发现了这一点,那就是早川弘子小姐。”
他说话时,美千代一直摇头,想要塞住耳朵。
“胡说八道!请不要说这么过分的话。”
“是这样吗?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犯罪动机了。”
“无聊透顶。请让我回去。”
“从您房间的阳台上,”加贺的脸转向斜上方,“能很清楚地看见这里吧?”
“你想说什么?”
“也就是说,您目击早川小姐练习芭蕾舞的可能性很大。只要每天都看见她,您就能把握她每天练习量有多大,会在什么时候开始练习。”
“这又怎么了?”
“您合计着她大概要做伸展运动的时候,就从家里出来,按响了这里的门铃。早川小姐便中断动作,打开门。您说了句有事找她之类的话。那种情况下早川小姐会怎么做?她应该会让您等着,继续做完伸展运动。因为对舞蹈演员来说,中断练习会使自己受伤。就这样,在您的注视中,她再次开始了伸展运动。后面的就如我刚才在车上所说。”加贺低下头,越过扶手向下看去,“早川小姐将一条腿放在扶手上后,您立刻快步走近,提起她的支撑腿。恐怕她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坠落所需的时间大约是两秒,可以想象,她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美千代的心脏像接近极限一般剧烈地跳动,冷汗从腋下流了出来,手脚冰凉。
突然间——
抓住早川弘子脚腕时的触感复苏了。袜套的触感,还有即将坠落前弘子懵然的表情。
“但那只是想象。”美千代勉强说出一句,“什么证据都没有。”
“这该怎么说呢……”
“你怎么想象都没关系。因为我并不是凶手。”
“我刚才也说过了,凶手在早川小姐坠落后移动了花盆。就是放在这里的花盆。”
“所以碰过花盆的人都有嫌疑,对吗?确实如此。但我碰它是在她搬过来的时候。从那之后,我都没来过这儿。”美千代大声说道。
加贺抱起双臂,呼地长舒一口气。
“寺西女士,这是谎话。”
“哪里是谎话了?我真的是……”
美千代的话中途停下,是因为加贺开始摇头否定,而且露出一副同情般的表情。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那个花盆,”加贺指着阳台的一角,“是个新东西,上面还原封不动地贴着价签。我们调查发现,早川小姐正是在她被杀之前的那个傍晚买下的。”
“怎么会……”
美千代体内的血液开始倒流,全身在一瞬间燥热起来。
“我们在房间里发现了一个旧木箱。早川小姐最开始应该是将它当作平台使用的。但可能感觉不是很舒服,她就到家装店物色可以当平台的东西,目光落在了这个花盆上。所以早川小姐搬家的时候,这里并没有这个东西,您也不可能碰过它。可您却声称碰过。这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听我说了警犬的事,您觉得与其事后暴露您碰过它的事实,不如事先就说出来,才不会显得可疑?”
加贺的措辞很稳重,却刺中了美千代的心。她回想起了这个警察至今为止说过的话。一切都是诱导她钻进这个圈套的布阵。
“你的目的,”美千代声音颤抖,“是让我说出我碰过这个花盆吧?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你就已经赢得了这场游戏。”
“您的犯罪方法十分完美。您没有徒然地耍弄手段,而是花心思极力减少谎言。对于我们来说,再怎么可疑的人,只要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我们就不会出手。您抓住了这个弱点。为了将您逼到绝境,我们必须让您再撒一个谎。”
美千代点点头。不知为何,全身忽然没了气力。她看着加贺放松了嘴角,那是一丝极自然的微笑。
“加贺先生,你也撒了谎呀。”
“啊?”
“你不是说,会在正式开演前及时把我送回去吗?但你根本没有这个打算吧?”
加贺皱了皱眉头,将前额的头发捋了上去。
“对不起。”
“我要去的,看来是别的地方了。”
美千代准备走进屋里。“犯罪动机。”这时,加贺说道,“动机果然是您不想让世人知道十五年前的演出内容经过了变更的事吗?”
她转身摇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
“我想隐瞒的是,我曾答应过弘子的要求。因为那意味着我自己承认了十五年前的那场演出是弄虚作假。要是我更坚决一点就好了。”
“为了掩盖谎言,就必须制造更大的谎言。”
“人生也是如此。”
美千代将视线投向远方,太阳已经完全落山。
她脑海中浮现出下降的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