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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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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森?拉德利先生站在大门口,猎枪挎在胳膊上,枪上装子弹的部位张开着。阿迪克斯站在莫迪小姐和斯蒂芬尼?克劳福德小姐身旁。雷切尔小姐和艾弗里先生也在一边。他们谁都没看见我们来了。

我们灵活地钻到莫迪小姐身旁,她回头看了看。“你们几个从哪儿来?没听到这儿乱哄哄的声音吗?”

“怎么了?”杰姆问。

“拉德利先生朝着在他家甘蓝地里的一个黑人开了一枪。”

“哎呀,打中他了吗?”

“没有,”斯蒂芬尼说,“是朝天上开的,可把他吓坏了。他说,谁要是在附近看见一个穿白衣的黑鬼,耶就是他。他说另一枝枪管已装好子弹,只要再听到菜地里有声音,这回不会再朝天上开了,管他是狗,是黑鬼,还是……杰姆?芬奇i”

“小姐?”杰姆问。

阿迪克斯说话了:“你的裤子呢,孩子?”

“裤子?”

“是的。”

没说的了。在大庭广众之中他只穿着短裤。我叹了口气。

“噢……芬奇先生?”

在耀眼的街灯下我看得出迪尔又在打鬼主意: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胖胖的脸变得更圆了。

“怎么回事,迪尔?”阿迪克斯问。

“噢……我赢了他的裤予。”他含含糊糊地说。

“赢了他的,怎么赢的?”

迪尔摸着后脑勺,然后手又移到前面,在前额上摸来摸去。

“我们刚才在鱼塘边上玩扑克赌的,输一盘脱一件衣服。”

我和杰姆放心了。邻居们好象也满意了:他们都惊呆了。可是,什么是输一盘脱一件衣服呢?

我们还没来得及弄明白:雷切尔小姐象上等的救火车上的报警器似的突然嚎叫起来:“耶稣保佑。迪尔?哈里斯!在鱼塘边上赌博,看我把你撕碎不,老兄!”

阿迪克斯救了迪尔,这才使他幸免肢解。“等一等,雷切尔小姐,”他说,“我以前从没听说过他们玩那玩意儿。你们都玩扑克牌吗?”

杰姆接过迪尔的谎话:“不是的,爸爸,玩的是火柴。”

我真佩服我哥哥。火柴是危险的,可是扑克牌是致命的。

“杰姆,斯各特,”阿迪克斯说,“我不愿再听到以任何方式提到扑克牌。杰姆,去迪尔家把裤子拿来。你们自己把问题解决吧。”

“别怕,迪尔,”我们走上人行道时杰姆说,“雷切尔小姐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爸爸会说服她的。你这个家伙反应真快。昕……你们听见没有?”

我们停下来,听见阿迪克斯说:“……不要紧的,他们总要经历这个阶段的,雷切尔小姐……”

迪尔放心了,可杰姆和我却麻烦了。第二天上午杰姆总得穿裤子。

“把我的借给你,”我们走到雷切尔小姐屋前的台阶上时,迪尔说。杰姆说谢谢他的好意,可他穿不进迪尔的裤子。我们说了再见后迪尔进去了。显然他还记得他已和我订了婚,因为他跑出来当着杰姆的面很快地吻了我。“来信,听见了吗?”他在我们身后大喊了一声。

即使杰姆的裤子好好地穿在身上,我们也不会睡好的。我睡在后廊的帆布床上,在寂静的夜晚听到的每一声响动都放大了三倍;砾石路上每一阵脚步声都是拉德利在寻找报复机会,夜间路过的黑人的笑声都是松了绑的拉德利在追踪我们,昆虫撞击纱窗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就是精神不正常的拉德利在甩手指把纱窗的纱一根根扯断;苦楝树似乎也有了生命,不怀好意地在附近徘徊。我昏昏沉沉,睡一阵醒一阵,直到后来昕到杰姆小声说话。

“你这小小的三眼鬼,睡着了吗?。

“你发疯了吧?”

“嘘,阿迪克斯房里的灯关掉了。”

在渐暗的月色里,我看见杰姆的脚一抬,踏到地上。

“我去我裤子。”他说。

我坐起来。“不行,我不让你去。”

他正在急忙穿衬衣……不去不行。”

“你去我就喊醒阿迪克斯。”

“你喊我就要你的命。”

我把他拽到床边坐下来想跟他讲清理由:“明天早上内森先生发现裤子后,他知道是你丢的,顶多不过是拿给阿迪克斯看。再糟也就是这么回事。回床上去吧。”

“这点我知道,”杰姆说,“就是因为这点我才要去。”

我左右为难了。他一个人回到那个地方……我想起斯蒂芬尼小姐的话:内森先生的另一枝枪管已装好子弹,再听到声响就开枪,管他是黑鬼,是狗……这一点杰姆比我清楚。

我不顾一切地劝阻:“告诉你,杰姆,不值得,挨揍是会痛的,但痛过后就没事了。你这一去,脑袋就没了,杰姆,请求你……”

他喘了口气。“我……是这样,斯各特,”他小声说,“从我记事以来,阿迪克斯从没打过我,我想这样保持下去。”

这倒挺有道理。阿迪克斯好象隔一天就耍威胁我们一次。“你是说他从没抓住过你的把柄肥。”

“大概是。可是……我只不过想保持下去,斯各特。今晚我们不该干那件事。”

我想那一次是杰姆和我第一次开始有分歧了。有时我不理解他,但这种迷惑不解总是一下就过去了。这次我实在不理解。“请你,”我哀求道,“再想一下……你一个人在那个鬼地方……”

“住嘴!”

“他肯定不会再也不跟你讲话或对你做出别的什么……我要去喊醒他,杰姆,我发誓要……”

杰姆一把抓住我睡衣的衣领死死地扭着。我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我被勒得透不过气来。

“不,你不能去。你会弄出声响的。”

一切劝阻都是白搭。我打开后门栓,推开门,望着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台阶。一定是午夜两点了。月亮已开始西沉,窗户投在地上的方格影子渐渐模糊,最后几乎消失了。杰姆的白衬衣的下摆忽上忽下,就象个小鬼跳着逃避即将到来的清晨似的。我的两肋淌下汗珠,微风吹来,我感到凉快。

他走的是原路,过了迪尔牧场,穿过学校大院,绕到栅栏前,我想——至少他是朝那个方向去的。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到,所以还不是担心的时候。我等了一会儿,到了开始担心的时候了。我静静地听着,等待着拉德利先生的枪响。这时,我觉得听到了后面栅栏咯吱咯吱的响声。这只是我的一种梦想。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阿迫克斯咳嗽。我屏住气息。有时,我们晚上去厕所时看见他还在看书。他说晚上他常常起来看我们,然后看看书再睡觉。我等着他开灯,瞪大眼睛等待着房里突然雪亮。灯没亮,我松了口气。

夜间爬出来的大蚯蚓已经回洞了,但风一吹,成熟的苦楝树子就象敲鼓似的落在房顶上。远处传来的狗叫声使黑夜显得更加寂静。

他回来了,朝我跑来。白衬衣闪现在后面的栅栏上,然后显得越来越大。他踏上后台阶,进来后随手插上门栓,然后在他床上坐下来。他手里提着裤子,半天没说话。躺下后,我听见他的床颤动了一下。他很快平静下来,再没听见他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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