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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如此深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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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思温突然跃上来,盘膝坐在他对面,朱玲却转到他背后去。

宫天抚讶道:“史思温你干什么”

史思温道:“敝师母刚才让你服下的三粒保心丹,药力业已行开,目下你的心力远较早先垂毙之际增强得多,你不信的话,就运气试一试看!”

宫天抚见他说得慎而重之,不由得试着行功运气。他原本是内家少见的高手,因此在摄神定虑方面,自然比别人强得多,稍一凝神,就开始行功运气。

史思温举起右手,骈指如戟,猛吸一口真气,指上运足功力,疾向宫天抚胸前“璇玑”、“紫宫”、“中庭”、“巨阙”及左右“神封”六大要穴虚虚点去,指风锐烈之极,宛如有形之物。

宫天抚陡然感到胸中一阵舒畅,好像是患了重伤风的人,本来鼻子全塞而突然打通,这种快感,难以言说。

史思温一起手之际,朱玲也出掌抵住宫天抚背上第二十节脊椎骨上的“命门穴”,一股热流,立即由她玉掌掌心传人他体内。

史思温再依样葫芦,在他胸前六大要穴上各各凌虚点了一遍。

宫天抚这时但觉不仅是六大穴血流畅通,而且浑身经脉,也震得隐隐有扩张之象。

史思温向朱玲点点头,朱玲疾然后退。史思温双膝一振,平飞起来,从宫天抚头上飞过,在空中一转身,面向着他落下,跌坐在他背后,伸出二指,按在命门穴上,然后依照昆仑山秘传疗伤大法的“运功化气”诀窍,逼出一股热流,逆脉上冲“会元”

及“神庭”两穴。

宫天抚斗然一震,大声道:“我不想活,你们何必一定要救我”

朱玲走过来,蹲在他面前,柔声道:“他现在不惜耗损真元,为你打通全身经脉,你别胡思乱想,更不要开口说话。”

宫天抚凝视住眼前那张艳丽绝世的脸庞,心中情绪大为激荡。

忽然间感到悲从中来,仰天惨笑一声,道:“我生在世上,究有何用究有何用”

史思温叹了一声,收回手指,向朱玲道:“小徒实在无能为力了!”

朱玲惊道:“怎么他救不活么”

史思温摇摇头道:“那也不是,他的性命决无问题,但一身武功,唉,……”

宫天抚呆呆仰视黑暗的长空,这时三人都不说话,耳边只听到远处火势燃烧之声。

过了一阵,他渐渐镇静下,徐徐起身,平静地道:“谢谢你们的好意,特别是玉亭观主你……”他望史思温一眼之后,移目注视着朱玲,又缓缓道:“我失去武功反而好些,因为我此后不必自以为比别人不同而骄傲,我或许会找个僻静的地方,埋首隐居,但或许……”或许什么他没有说下去,只用一声叹息,就结束他的话。

朱玲和史思温无限怜悯地望着这个高傲的美男子。

史思温道:“宫先生你的武功只失去一半,并非全部丧失。而且假以时日,仍然可以练回以前的境地!”

朱玲深自咎悔,道:“要不是我当时胡乱责骂你,以致你心情激动,真气失调,就不会伤在星宿海两老怪手下啦。”

宫天抚微笑安慰她道:“你无须这样想,其实也许这样子对我更好。”

他瞧瞧手中的青玉箫,突然递给朱玲,道:“这支青玉箫不是凡品,我的武功既然失去大半,已吹不出声音,就送给你吧。我要走了,希望你们能够放出消息,说我宫天抚已经死掉。”

朱玲默默接过那支青玉箫,眼看他悄然走开,不久就隐没在黑暗中。

史思温道:“真想不到他的下场,竟是这等的悲惨!”朱玲道:“是啊,不过我们以后的结局将会怎样谁也不知道,也许比他还要凄惨!”

史思温骇一跳道:“师母怎的这样说”他心中浮起不祥的阴影,感到朱玲无端端说出这种不祥的话,很可能变成谶语。但他赶紧把这个令他害怕的念头丢开!

他故意用别的话岔开这个话题,道:“那边河岸有只小船,正是我们渡江时乘搭的那艘,但船底已破了一个大洞,起初徒儿还以为师母你在上游已经遇险,所以想急急转回去”

朱玲笑道:“那么你怎的没有被骗呢”

“徒儿后来一看那个破洞是由上而下击毁的。掌力也很差,决不是师母或星宿海两老怪所为,再发现岸上有足迹,于是便想到可能是星宿海两老怪命人故布疑阵,目的要我们发现后赶回去,也就是说他们乃是在附近,才会诱我们走开,所以我立刻搜到这边来,不久就瞧见师母你们。那时我才应彻底明白,敢情师母你业已离船上岸;但被他们困在此处林中,他们为了更多的时间守伺你的踪迹,所以要设法诱开我们。”

他们一面说着,一面离开,走到起火之处,忽见郑敖、胡猛两人奔到。大家见面,甚为欢喜。胡猛首先道:“我们打死两个小子,都是穿绿衣服的!”

郑敖补充道:“我们远远见火光,便急急赶来,那两个绿衣人是琼瑶公主的手下,居然敢现身拦阻,我们便不客气,一人对付一个!”

朱玲道:“你们都分头找么秦重呢。”

魔剑郑敖面上闪过一抹阴影,没有做声,史思温看在眼里,却不说他,道:“他去搜查上游,大概不会到这边来,也许他找到船只就径行渡江搜寻!”

郑敖道:“我们先回到马车那里,他要是还没有回来,我们就不等他。”

史思温立即接口道:“好主意,虽然他也许会急一阵;但等他发现我们都走了,就会知道师母必是无恙。我也觉得和外人一同走,有点不舒服!”

朱玲见他们如此主张,就不说话。四个人沿着河边走去,不久就到了那辆马车之处。

仙人剑秦重无影无踪,魔剑郑敖眉头一展,便催朱玲上车。

朱玲一面上车,一面道:“其实我们应该稍为等一阵,人家为了我的事而奔走,我们却来个不辞而别,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郑敖凶恶地道:“管他,我们本来没有请他同行,谁叫他自己愿意”

他一抖绳,马车疾驰而去。朱玲在车厢内皱眉想了一会,渐渐已对郑敖的态度有些了解。她记得郑敖开始对她态度不好,乃是由菩提庵她失踪回来以后开始,而仙人剑秦重一出现,他就好像憋住一肚气。因此,仙人剑秦重一定是此中关键!

但她只能推想到此为止,便再也想不出为何他会因仙人剑秦重而对自己态度不佳。

夜色中大约走了六七里路,郑敖突然煞住马车,回头向朱玲道:“我想来想去,觉得我们这样一走,当真有点对不起姓秦的,人家到底是为我们出力,是不是”

史思温反而怕他变卦,接口道:“没有关系,以后如果和他碰面,最多道歉一声……”

魔剑郑敖固执地道:“话不是这样说,等到日后碰面,多不好意思啊!”

白凤朱玲心中大感迷惑,道:“依郑大叔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办”

郑敖道:“目下反正离天亮不久,我们已约好天亮时在河边那三棵大树下见面,不如回转去等候他,而且我们又不是急于赶去庐山。”

史思温虽然反对,但郑敖算是长辈,加之还有师母在场,自是不便多言。

朱玲道:“随便你,我不是说过今后行止悉由你决定么”

她说得这等柔婉,倒教郑敖怔了一下,心中泛起痛苦,忖道:“假如是小小过失,我郑敖一定为你隐瞒;可是这件事就算我心中不忍,也是无法。哼,哼,若果石兄要我动手杀死你,我也只好出手。”

他一想起她做下的十恶不赦的丑事,就感到愤恨填膺。刚才因她的柔婉而引起的怜悯之情,登时烟消云散。

他振起精神,决然道:“我们回去等!”圈转马车,复向河边驶去。

他们在大树下等候时,史思温便把朱玲遇险详情说出,郑敖听到宫天抚的凄惨下场,也为之叹息数声。突然想道:“看起来她真是个不祥之人,无论哪一个爱上她,这个人必定倒霉,就算是石轩中他也倒霉了许多年,唉,这个女人!”

车厢内忽然传出一缕箫声,凄婉之极,大家都不知不觉侧耳倾听。过了一阵,上游处一条人影疾如奔马般驰来,不久驰到近处,正是那仙人剑秦重。

他走近后也站在一旁,直等到朱玲箫声停歇,才朗声赞美。

大家又一起上路,郑敖一面挥鞭驱车,一面把朱玲碰上星宿海两老怪之事简略告诉仙人剑秦重,并且告诉他说,宫天抚已被星宿海两老怪害死。

谈谈说说,不觉走了十多里路,已到达一处称为双井的市镇。

这时天色将曙,大家都走得精神奕奕,没有人想停下休息。

但郑敖却坚持在此地歇上一阵,众人拗他不过,便在镇上找家客店。

他不久就独自出去,直到中午时分,才回到客店来;这时他已是酒气扑人,双眼朦胧。史思温和朱玲架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仙人剑秦重也来了。

魔剑郑敖粗豪地大笑道:“我可没有醉,你们别这样好么”

朱玲长眉轻皱,道:“大凡喝酒之人,定然坚说自己不醉。”

秦重插口道:“他最少有了七八分醉意,我真奇怪他到何处吃这么多的酒”

原来郑敖酒量颇大,加之身怀武功,当真不易醉倒;目下他这种情形,估计最少也喝了一两坛之多。

郑敖醉眼一睁,道:“孩子……我告诉你……”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然后含含糊糊地道:“那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哈……哈……妙极了。”

仙人剑秦重接口道:“你见到什么妙事”

郑敖大声笑道:“女人,醇酒……我告诉你们一个大秘密,但别让石夫人听到。”

朱玲连忙退出去,回到自己房间。

郑敖继续向仙人剑秦重道:“孩子,你可知道天下最出色的歌舞哪儿可以看到哼,哼,我不说的话,你一辈子也别想知道。”

仙人剑秦重笑道:“你刚才去观赏了歌舞,才会喝这么多的酒,是不是”

魔剑郑敖摇摇晃晃地退回去,跌在床上,喃喃道:“她们的衣服都变了大蝴蝶,一件一件飞掉,哈,哈!真精彩。”

“再来一次”他突然大声喊叫,跟着翻个身,鼾声大作。

仙人剑秦重微微一笑,向史思温道:“他敢情去看伎女歌舞;老实说,我可未曾见识过脱掉衣服的歌舞,那一定十分刺激!”

史思温乃是玄门中人,自然不肯谈论这种猥亵之事,口中含糊地应一声,道:“我得设法替他解酒,不然的话,只怕睡到晚上还未醒转!”

秦重如有所思,歇一下才道:“他练过武功的人,就算醉倒,最多两三时辰就可回醒,你不用胡乱找东西给他吃”

史思温道:“那就好了。”说时,转身向房门走去。

仙人剑秦重趁他一转身之际,突然隔空骈指向床上点去。然后和史思温一道走出房门,耳中但听郑敖的鼾声更加响亮,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容。

那郑敖一直睡到下午还未醒转,朱玲等人见他睡得极为酣甜,不忍把他叫醒,便任他大睡。

傍晚之际,仙人剑秦重独自出去,过了一阵,朱玲和史思温、胡猛一同去外面吃饭,刚离开客房,仙人剑秦重就出现在郑敖房中。

等到朱玲等吃完饭回来,只见郑敖已经起身。郑敖向朱玲等连连抱歉,因为他这一觉可就把一日光阴都耽搁在此镇上,现在得等到明晨才能动身。

这本是小事情,说说也就算了。

那仙人剑秦重直到天亮才回来,不久,众人就动身上路。第四日已过了汉口、武昌等地,中午时分在一处镇甸打尖。

那饭馆生意不恶,桌子摆得麻麻密密。在他们的邻桌是个走江湖的郎中,他把守着“专医疑难杂症”的招牌压在药箱上,独自吃喝。

史思温非常注意地瞧他几眼,但没有说什么话。等到大家都吃喝完了,史思温无意中又向那郎中望一眼,恰好和他的目光相触,那人点点头,悄悄作个要他出去说话的手势。

史思温眨眨眼睛,起身道:“对不起,我去一去就来”

他走出饭馆,那个走方郎中随后就跟了出来。史思温和他走到一边,史思温眼睛一睁,威光四射,注视着那个走方郎中。

他为人淳朴忠厚,偶然发威,更有震慑人心之效。那走方郎中愣一下,似是想不到对方突然会露出这等威猛的神情。

史思温缓缓道:“你可是有话说”他说得虽是缓慢,但字字有力。

那走方郎中怔了一阵,才恢复常态。他神秘地笑一下,道:“你们几位都有大祸临头,在下言不轻发,幸勿以江湖口吻来看在下。”

史思温哼一声,道:“我辈行走江湖之上,日日都在危险之中,你这话可唬不住我!”

那走方郎中道:“在下再说一句,请你仔细想一想,然后你爱不爱听下去,那就任从尊便!”

史思温见他说得满有把握,便颔首道:“你就说出来听听!”

那走方郎中道:“你们一共五个人,却有一个人不在我要说的人范围以内!”

史思温果然触发好奇之心,道:“是哪一个”

那走方郎中笑道:“在下把此人名字说出之后,你每问一句,就要付一次谈话费用,那人就是……”

那走方郎中沉吟一下,没有立刻说出那人名字。

史思温心中甚急,不知不觉伸手抓住他的臂膀,道:“那人是谁你尽管说出来,我自然会重重酬谢你,决不食言。”

那走方郎中如何禁得住史思温的手劲,只见他登时龇牙咧嘴,双眉大皱。

他连声道:“我说,我说,您老先放开手,不然我这条手臂就得报废啦。”

史思温这时才发觉自己情急得可笑,连忙松开手,心中忖道:“假如这厮只不过是危言耸听,目的在骗我几个钱用用;那时损失几个钱事小,但传了出去,被武林朋友笑话事大。”

想到这里,便故意淡淡一笑,道:“我只是要试一试你是不是武林同道而已,你知道我可不能多所耽搁,有话快说!”

那走方郎中道:“在你们几位之中,有一个相貌英俊,唇红齿白的人,不知姓甚名谁”

史思温登时为之心头一动,忖道:“他一开口就牵扯到仙人剑秦重头上,听起来有点道理。”

当下答道:“那一位姓秦名重,本来和我们不是一路。”

他停歇一下,眼中再次射出慑人威光,道:“刚才你要说之人,可就是他”

走方郎中诡秘地笑一下,道:“不错,我说的正是此人。”

史思温眉头一皱,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其余的人都将有极大灾祸,只有他没事”

走方郎中道:“你们诸位诚然因他带来了大祸;但那位姓秦的朋友却并非安然无事!”

史思温道:“这话怎说我实在不懂!”

走方郎中伸手道:“假如您老觉得在下的话有点道理,请先付酬金!”

史思温探手入囊,取出二两银子,放在他摊得大大的掌心中。

然后他问道:“是什么灾祸”

走方郎中瞧一瞧手中银子,懒懒道:“是一种比死还要令人恐怖的大祸。”

史思温聪明得很,道:“二两银子只值得这一句话么你究竟要多少才满足”

那走方郎中露出贪婪的笑容:“那很难说看你付多少钱,我能做多少事!”

史思温取出一块金子,放在他掌心,问道:“这件灾祸将在什么时候发生”

走方郎中思索了一阵,道:“这很难说,快则数日之内迟则一年半载也未可料!”

史思温面色一沉,其寒如冰,冷冷道:“你不觉得这话有讹诈之意么”

走方郎中似是极有把握,神色丝毫不变,缓缓道:“表面上听起来有此意味,但你如了解内容,就不会这样想法了!”

史思温不耐道:“究竟是什么灾祸”

走方郎中看一看那块金子,然后道:“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疾病!”

史思温听了,不禁仰天冷笑一声,脑中极快地忖道:“他说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疾病,不用说一定是‘毒药’所致的了!几天以前在襄阳城中,我听郑师叔说去拜访过恶扁鹊王正方,当时我触动灵机,想起郑师叔突然对仙人剑秦重有说有笑,似乎包藏祸心,可能有暗杀秦重的企图。而那恶扁鹊王正方乃是昔年黑道中的神医,擅识天下各种毒物。也许郑师叔去向他取了一些毒药,准备毒死那仙人剑秦重。于是我立刻去拜访恶扁鹊王正方,说出自己来历,诈作说久仰他的大名,这次路过此地,特意地探望他,并且向他请教一些毒药上的学问,以增广见识。想不到那恶扁鹊王正方甚是崇敬师父,所以和我谈了许久,详尽地指点各种毒药的特征和预防之法。临走时他还送我三颗白色的丹药,说是那丹药乃千辛万苦炼了许多年才成功的救命灵丹,能解千般毒性,只有几种剧毒发作得快,来不及救活,属于例外。但若然事先服下此丹,药性可以留存在体内达一旬之久,在这十日之内,当真是百毒不侵。我多谢之后,装出不经意地问他本人有没有配制过毒性剧烈得来不及救治的药物,他回答说是没有;因此我这几日甚是放心,假如郑师叔当真下毒暗杀仙人剑秦重的话,只要露出迹象,我就用那解毒灵丹救他,而没有预先给秦重服下那灵药。”

这些经过说起来噜苏,但在他脑海之中,却不过是刹那间便自闪过。

他仰面向天,又冷笑一声,道:“你的话当真有点道理。不过,假如我认为值不了那么多的价钱,你休想扬长而去!”

那走方郎中怔一下,道:“您老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不大明白!”

史思温道:“不明白也无妨,我自会公平地估量你的话的价值!”

他又从囊中取出一块金子,跟上一块一样;也是一两余重,放在对方手心中。然后问道:“我要知道较有分量的内容,还有你刚才说我们固然有灾祸,而秦重也不能安然无事,这话怎说”

走方郎中道:“这一点么那就是说姓秦的本人已经罹上疾病,若然你们诸位运气好的话,也许来得及躲开,但能与不能,那就要看你们的运气”

史思温皱眉道:“到底是什么疾病”

那走方郎中看看手掌中的金子,微微一笑,道:“我说出来时,你老就知道金银没有白花了!”

史思温知他乃是嫌少之意,心想究竟怎么回事值得这等高价一赌气把囊中尚余的三块金子都取出来,放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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