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得忠仆石屋遇怪事(2/2)
石头一直没有动身去瞧的迹象,赵羽飞熬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道:“石头,你不打算出去么”
石头讶道:“这么早,我从来没有这么早出去的呀”
赵羽飞这才发现目下仍是清晨,外面草尖叶面上,仍然有闪闪发光的露珠呢。
当下他再三提醒自己要沉住气,饶是如此,他仍然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尤其是他无事可做,打开佛典,眼中连一字也看不进去。
终于熬到那个石头动身了,他欣慰地舒一口气。随即想起要面对不知多久的等待,这又使他心烦意乱起来。
这会儿的赵羽飞,表现得如此的焦煤不要,屡屡进出于草地和木石小筑之间。知道他的人看了,一定会感到无以置信,因为他前几个月,尚如槁木死灰一般,而现下却为了一件与他完全无关之事,急得比猴子还更毛燥些。
时间只过去了一阵,可是赵羽飞已经非常不耐烦。当他奔出草地,而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亲自去看时,大吃一惊,仰首忖道:“我如此着急,固然是因为好久没有任何活动之故,但又会不会是因为我听说那女孩子很美,才使我这般心急呢”
他脑海中掠过几张美丽的面庞,最后只有一张面庞仍然未消失,她那黑白分明,明亮得宛如天上星辰的双眸,似乎能诉说出任何言语。而那挺直的鼻子,白玉般而又透出桃花颜色的双须,迷人欲醉的香唇,形成了世间至美的一幅图画。
这位脑中之人,正是已经珠沉玉碎,永别人间的尤丽君。
赵羽飞忽然泄了气,四肢百骸都失去知觉,根本不能动弹。
这一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赵羽飞才从那无底的悲哀深渊中浮起来,回到这现实的人生中。
四下的风景仍然是那么幽美宁恬,明媚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山风中夹着浓郁的树叶和绿草的气味。
在往常这些景色和气味,定能使他回忆起小时候,走过人家的篱笆或山径的片断景象。
哪会使他泛起谈谈的惆怅,以及一份亲切的眷恋。
可是这刻,他已找不回那熟悉可爱的轻淡惆怅,只有刻骨铭心的余哀,在胸际绦纶。于是,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人生的另外一个阶段了,也可以说他经历了人生无情拖拉打击,因而成熟了。
石头的脚步声从林内传出来时,他已经完全不焦燥,只用意兴阑珊的眼光,向那边望去。
石头奔了出来,见到赵羽飞,顿时安心地透一口大气,高声道:“大爷,那屋子又看见了。”
赵羽飞点点头,道:“没有关系,你慢慢说。”
石头走近他,又道:“那个姑娘又向我笑了。”
赵羽飞道:“当你走近去时,又看不见她,是也不是”
石头道:“是呀!”
赵羽飞道:“那么等到明天,她又会向你哭了。”
石头惊道:“要是她一定哭,我明天不去就行啦!”
赵羽飞道:“你怕什么”
石头道:“不是怕,而是觉得心里难过。唉,大爷啊,你定要亲眼见过,才知道她有多么漂亮可爱。我一看她流眼泪,心里就难过得不得了。”
赵羽飞的面色阴沉下来,道:“这等手段太卑鄙了。”
话声中流露出愤恨的意思。
石头茫然道:“什么卑鄙呀”
赵羽飞摇摇头,突然道:“走,现在就去看看。”
石头大喜道:“那就好了。”
赵羽飞感到不解,问道:“为什么这样就好呢”
石头道:“因为你看过之后,哪个姑娘是不是鬼这回事,我可用不着去想了。”
赵羽飞不禁莞尔一笑,道:“从此就等我去伤脑筋了,是不是”
石头有点儿不好意思,道:“大爷呀,我是个笨人,你要我一天挑三百担水都行,但叫我想事情,我实在受不了。”
赵羽飞道:“好吧,咱们去瞧瞧。”
他们穿越过幽静美丽的山坡和浅谷,最后走过一片树林。
从树林出来,可就看见微微斜下去的平坦山坡下面,有一间茅顶木屋,看起来相当结实,绝对不畏风雨或是野兽等侵袭。
在树林与那屋子之间的距离,大约是十三、四丈,平坦的坡间,长满了绿油油的野草,以及一丛丛的杜鹃山茶,还有许多灌木。
在这等景色恰人的所在,忽然看见这么一座屋子,虽然有孤寂之感,但也有遗世隐居的风味,令人悠然神往。
那屋子有一面窗户,向着坡上。这刻垂下一块竹帘,所以没有法子看见屋内的情况。
赵羽飞打量了一阵,面色变化得十分剧烈,但石头却没有看见,一味直着眼睛,向屋子望去。
他喃喃道:“奇怪,那个窗子一向没有竹帘的啊!”
赵羽飞突然低声音,道:“石头,你仔细听着,你回到木石小筑,把我睡的床换一个方向摆,同时在那木脚上,刻上一个水字,你听清楚了没有”
石头讶然点点头,赵羽飞立刻提高声音道:“石头,我看这屋子有点儿奇怪,你马上回去,把我的刀拿来,快。”
石头虽然是纯厚浑直之人,但这刻也懂得赵羽飞的意思,立即应道:“好,大爷你自己可别过去呀,等我回转来,两个人就不怕了。”
赵羽飞挥挥手,石头立刻迈开大步,笑奔而去。
树林边只剩下赵羽飞一个人,他屹立不动,大有等候石头回来的意思。
他心想道:“在我未迫近那屋子以前,这个暗中的敌人决计不敢有所行动。因为她如果不借阵法之力,便没有赢得我的把握,这个理由,正好说明了两件事,一是对方为何想尽法子把我诱到此地来,而不敢到木石小筑找我,因为她不能把阵法搬到那边去。二是我放心教石头回去留下暗号,亦是看准她不敢惊动我这一点,所以断定她目下绝不会拦截石头。”
当然他刚才高声说话,如果在附近埋伏的敌人听了去,也会放心让石头走的。因为对方只会怕石头去通知别人来,如果只是取刀,那就不妨事了。
赵羽飞噙着一丝冷笑,站了老大一会儿工夫,看他的神态,似乎非得等石头转来,决计不会移动。
窗户突然有了动静,那片竹帘卷起来,露出一张女子的面庞,虽然相距甚远,但以赵羽飞的目力,仍然可以看得出这个女子大致上很美丽。
他望了一阵,便慢慢举步走去。
大约走了三、四丈,便在一丛杜鹃花前停下来。
这时他已把那美女看得比较清楚,但见她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美丽之极,还有点儿像尤丽君。
他心中一旦勾起了对尤丽君的怀念,顿时情绪激动,眼中流露出迷惆之色。
窗内的美女突然向他招手,动作非常优美。
赵羽飞正要举步走去,后面传来石头的声音,道:“大爷,等一等,刀拿来了。”
他迅快奔下来,赵羽飞回头向他投以感激的一瞥。原来他面前这一丛杜鹃,就是阵法的界限,他一旦踏入,除非胸有成竹,兼且灵台空澈,智珠活泼,方能按照阵法可以通行的路线走去。
若是以他刚才心情恍惚的情形来推断,他只要入阵,必定受制无疑,因此他对石头的及时赶到,甚是感激。
石头把宝刀交给他,赵羽飞佩好刀,道:“你紧跟着我,相隔不可超过五步。”
两人大步踏入阵去,赵羽飞忽横忽直地行动,使后面的石头讶感不已,但他浑直忠心,牢牢的盯住主人身影,绝不超过五步之远。
本来只有百步之距,就可到达那座茅屋,可是他们这等走法,便须超过一千步。特别是不停的变换方向,耗费时间甚多。
因此,他们好一阵工夫才迫近那座茅屋,但两个人四只眼睛,一直都不曾离开窗内的美女。
现在双方相距只有十多步,赵羽飞突然停下来。
窗内的美女含笑脉脉,瞧着他们,神态甚是友善,她没有半点儿躲起来的意念,最重要的是她一点儿不像鬼。
她大约是二十岁,宛如春花艳发,白皙如玉的娇靥上,泛起桃花般的颜色,那对眼睛,尤其明亮清澈。
在赵羽飞所站之处,与那窗户之间,乃是一片碧油油的绿草,平坦软茸,教人真想躺下去打滚。
其间并没有树木或石头,赵羽飞大可以举步一直走到窗下,或者轻轻一跃,亦可飞越草地,落在那美人眼前。
但赵羽飞并没有这样做,只站立在原地,默默的打量对方,锐利的目光,宛如冷电,丝毫不含一点儿感情。
在他后面的石头,也愣头愣脑地望着这个美女,面上浮现着欢喜的傻笑,似乎心下甚是快活。
赵羽飞皱皱眉头,终于开口道:“姑娘是谁”
那美貌少女微微一笑,露出洁白齐整的牙齿。
她从容不迫地说道:“先生你又是谁呢”
赵羽飞道:“在下赵羽飞,又名子龙。”
美貌少女颔首道:“啊,原来是赵大侠。”
她竟不回答对方的问题,石头的招风耳抖动一下,大声道:“你这样很不公平,我们大爷已都报上姓名,但你却不告诉我们。”
美貌少女转过目光,温柔地望着石头,道:“我的苦衷你们不晓得,所以才会怪我。”
石头释然道:“原来你不是不想把姓名告诉我们。”
美貌少女道:“是的,不是不想,但也不是不能。”
赵羽飞对她的话,并不十分留心,由于他目下已不须注视她的眼睛,因此之故,他开始迅快地观察其他的事物,例如她的衣着,包括颜色、质料以及剪裁式样。当然屋内可以看见的部份,他绝不遗漏,甚至连她头发所流的式样,也不曾放过。
要知赵羽飞武功虽是得自少林真传,练成了举世无双的大金钟破密普渡大法简称大金钟神功。在少林派中,成就绝高,已列入超级高手之流,但他其他许多学问,却是得自许多位高人专家。
因此,别人如若单单视他为少林弟子,从这个范围中揣测他的本事成就,非谬以千里不可。
目下赵羽飞正以他独特的过人的眼力,观察这个美貌少女。
第一点:他从屋外这一座寺门阵法的结构,看出是属于方外流派中,道家的茅山派的秘传绝学。
第二点:屋内的桌子上,有一盏高脚的瓷质灯台。这座灯台,他认出是景德镇出产之物。
第三点:这个少女身上的浅青罗衣,虽然是著名的杭州绿春,但剪裁式样却是湖湘盛行的女装。
第四点:她说话的口音,带有少许娇软腔调。
第五点:当她与自己对瞧之时,以及后来转望石头,眼波中所含的感情,转变得很快。
第六点:她的身体和双手,完全不曾碰触到窗框,与一般娇柔女性,喜欢倚靠着窗台以支承体重的习惯截然不同。
赵羽飞把观察所得,归纳起来,加以分析研判,便得到一些很有用的资料,看出这个少女的轮廓了。
只听石头高声道:“我越听越糊涂啦,究竟你说不说出姓名呢”
美貌少女咕地一笑,一道:“你急什么赵大侠一点儿也不急呀,你不妨看看,他的样子,好像并不怎样想知道我的姓名似的,赵大侠,贱妾猜错么”
她本后的几句话,乃是向赵羽飞说的。石头瞧瞧这位主人,果然一派不在乎的样子,便只好不作声了。
赵羽飞缓缓道:“姑娘如果愿意赐告芳名,自是乐于晓得。但假如所言不实,那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美貌少女秀眉微微蹩起,这个表情,看起来又别具美态。
她不解地道:“假如贱妾说谎,赵大侠晓得么”
赵羽飞道:“这教我如何回答呢”
石头接口道:“我家大爷当然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美貌少女道:“难道他是神仙不成”
石头道:“也差不离啦!”
美貌少女点头道:“他能令你这么信服,出可见得真有一手,但我却认为赵大侠绝对猜不出我姓名的真假。”
她现在以挑衅的神情,向窗外的青年注视着。
赵羽飞心中一动,忖道:“假如我能充分利用这个机会,或者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但无论如何,我最重要的是万万不可把她和尤丽君的影子混在一起。唉,她老是使我记起已经香消玉殒的尤丽君。”
他一想起那个美绝人寰的女孩子,登时心如刀刺,禁不住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也不禁重重喟叹一声。
窗内的美貌少女,凝视着他,眼中似乎掠闪过一丝同情的光芒,像已知道赵羽飞痛苦的原因。
赵羽飞振作一下,道:“老实说,我没有把握猜测你的话是真是假,可是我仍然愿意试试看,当然我得出点代价,对也不对”
美貌少女微微一怔,道:“你出什么代价”
赵羽飞道:“反正必能使你满意的就是了。”
美貌少女道:“那敢情好,但这代价究竟是什么”
赵羽飞道:“在我说出来以前,我须得先知道你有没有决定的资格。如果你还得向别人请示,我说了也没有用。”
美貌少女道:“我可以作得主,只不知你信不信”
赵羽飞道:“你让我直看一下此屋的内外,如若没有他人隐匿,我就相信。”
美貌少女迟疑了一下,才道:“好,你搜查吧!”
赵羽飞回头向石头道:“你往左边走十步,再转向屋子那边,也走十步。”
石头道:“好。”
他绝对不愿多动脑筋,所以也不问走完这二十步之后,要干什么
他照样做了之后,便站在与屋子平行的某一点上。这么一来,便可以监视屋子的三个不同方向了。
赵羽飞绕过窗下这一片平坦草地,转到右边。这时地距屋门只有六、七步,地面也是一片平坦。
但他却好像看见有无形的矮垣一般,提脚高跨而行,一连跨了四步,这才恢复原状,直入屋内。
这间茅屋只有两丈见方,除了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就没有别的家具,所以任何人皆能一目了然。
屋内的地面仍然是草地,可见得这间茅屋是巧妙地凑合盖搭起来的.也从外面看,却感到此屋十分坚牢。
赵羽飞入屋后,那美貌少女已经回转身,默默地望住他。似乎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有莫大兴趣。
屋内十分光亮,因此她可以更清楚地看见他一身起皱的衣服,略略蓬乱的头发,以及很长的胡子。
虽然如此,这个当代罕有敌手的青年,仍然有一种俊拔绝俗的男子气概。加上他那种莫测高深的态度举止,便形成了一种强大无比的吸引力,足以使任何女性,向他投以注意的目光。
赵羽飞以锐利的目光,在地面及屋顶各处扫视过。然后举步走向对面的墙边,突然挥掌拍去。强劲的掌力呼地涌出,蓬的一声,墙上已出现了一个半尺左右的洞口。
他从这儿望出去,可以看见外边的石头。
他回头道:“咱们坐下来谈还是站着谈”
美貌少女嫣然一笑,道:“你查看的结果,已经满意了,是不是”
赵羽飞道:“是的,相当满意。”
美貌少女道:“好,我们坐下来谈吧!”
她袅娜地走过去,搬了那两张椅子,向赵羽飞走来。
走到赵羽飞面前,便把一张放在他那边,自己的一张,则放置在对面,相距大约是三尺左右。
她首先坐下去,赵羽飞突然冷冷道:“姑娘,你先瞧瞧外面那个人。”
美貌少女讶异地睁大眼睛,道:“他怎么啦”
赵羽飞坚持地道:“你自己看吧!”
他头也不回,目光笔直凝视着对方,只用拇指朝背后的墙洞指点一下。
那美貌少女坐在椅上,便没法子望见墙洞外的人影,因此,她只好站起来,并且走近那个墙洞。她刚一挪开,赵羽飞己坐在她刚起来的椅上。
美貌少女轻盈转个身,面对着他,道:“原来你要坐在那边,但你为何不直说呢”
赵羽飞微微一笑,没有做声。他的神情已明显地表示他的态度,那就是瞧看她坐不坐在另外那张椅子上
两人无声地对现了片刻,美貌少女耸耸肩,道:“算你厉害,这张椅子我也不敢坐。”
赵羽飞道:“我也这么想的,对不对”
美貌少女道:“你瞧我多幼稚愚笨,这种手法,怎能对付像你这种人物呢”
赵羽飞道:“那也不然,我已看过此椅,并没有一点破绽。如果我相信肉眼所见,而不信任我的智慧的话,必定已经坐下去,后果如何,殊难逆料。”
美貌少女道:“既然这张椅上有问题,这后果就不必猎了,可见得你对自己会不会受害,仍然不敢确定。”
赵羽飞道:“你大概就是利用我这种心理吧,因为我既然有点儿功夫,当然相信自己不易受害。因此,纵然我的智慧告诉我不可坐在那椅子上,但既然看过没有什么,又觉得自己可以抵抗一些小诡计,便多半会坐上去了。”
他笑一笑,又道:“因此你刚才自谦幼稚愚笨,其实这才是上乘的心术,使人明知故犯,自投罗网之中。”
美貌少女甜甜地向他笑一下,道:“我的心术转不了这么多的弯子,你信不信”
她看来如此纯洁坦白,真教人很难不相信她。然而她不敢坐那椅子,又证明此椅的确有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证据虽然确凿,但她的样子又使人感到不能不信,难道她真的没有想得如此深入”
赵羽飞脑筋极快地转动,寻思其中的玄奥。他继续想道:“哎呀,是了,她可能讲真话,因为这个圈套是别人摆下的,这样,她自然没有想得这么多了。”
此一推论,恰好能回过来证明她的话,那便是她说自己幼稚愚笨,其实她是用这句话,向赵羽飞套取真相,看看这个圈套究竟是不是高明。
赵羽飞对于这个结论,虽感满意,但仍不能使自己完全确信,因为这个少女,也许是在装傻,怕他窥测出她的深浅。
美貌少女再追问道:“赵大侠信不信呢”
赵羽飞道:“我信与不信,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打算如何对付我当然你也想知道,我将如何反击”
美貌少女听了这话,面色马上就变得阴沉起来,大有郁郁不乐之意。
她道:“我们必须回到现实世界之中,对不对”
赵羽飞道:“是的。”
少女道:“现实的世界,往往是丑恶得叫人憎恨。”
赵羽飞道:“这一点我也承认,不过,咱们还是要回到现实中。”
美貌少女道:“如果你坚持如此,我们就缘尽于此了。”
赵羽飞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女道:“因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以后的事,我不再参与。”
赵羽飞道:“原来如此,那么你报上姓名,然后将主持下一步之人叫出来,便可退下。”
少女道:“对不起,我的姓名,歉难奉告。”
赵羽飞耸耸双肩,道:“你不说的话,便须做一件事。”
少女泛现喜色,道:“什么事呀”
赵羽飞淡淡道:“把性命留下来。”
少女一惊,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赵羽飞道:“莫非这要求太苛刻了”
少女现出微微愤激之容,道:“当然啦,我不说姓名,你便要我的命,你简直比强盗还凶啊!”
赵羽飞道:“对付别人,我绝对不这么残酷,但对你,我却不稍宽恕。”
少女讶道:“为什么”
赵羽飞看着她,心想这个美貌的女子有一桩特长,那就是她内心中的情绪,不论是喜怒哀苦,也不论是多么细微的变化,也能从面庞上表露出来。换言之,她内心中的情绪,都能叫人在面上看见。
他注视了一阵,才道:“因为你如果说出姓名,回去的结果,必定也是送了一命。”
少女道:“那么你更不该逼我呀!”
赵羽飞笑一笑,便却含有冷酷的意味。
他道:“我只要你们知道,凡是与我作对之人,所遭的报应,与你们违令时所获得的相同。”
少女道:“你好像已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赵羽飞道:“以我猜想,你必定受人差遣而来。而这个差遣之人,当然是手段毒辣,奸诈险恶之辈。”
少女道:“你凭什么这样批评人家”
赵羽飞道:“若是光明坦荡之士,纵然与我赵某有三江四海之恨,在报复之时,也将堂堂正正的向我挑战。”
少女沉吟不语,显然她也无法狡辩否认。
赵羽飞又道:“但你奉到的命令,却卑鄙无比之极。”
少女忙道:“我什么地方卑鄙了”
赵羽飞严厉地往视她,沉声道:“你利用我那仆人淳厚爱人的天性,诱我来此,这还不够卑鄙么还有就是这一张椅子。”
他指指少女身边的椅子,又道:“此椅必有问题,但你可曾警告过我若没有,与背后刺杀敌人有何分别。”
少女颓然道:“我……我不知道……”
赵羽飞道:“你当然不知道。我告诉你,我们在江湖上,不论面对怎样的强敌,也不肯施以暗算,这才是真正的英雄本色,值得别人尊敬佩服。如果一味抽冷子在背后刺杀敌人,任凭你杀死多少人,也只落得一个臭名。”
少女点头道:“是的,是的,我知道,可是……”
赵羽飞冷冷道:“我不听你的遁词狡辩。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狡辩么这就是因为你不是真正勇敢之人。”
少女讶道:“这与勇敢有何相干”
赵羽飞道:“一个人能够负责自己的行为,必须有莫大的勇气,所以说大丈夫敢作敢当,就是这个意思。”他停歇一下,又解释道:“如果你做得对,获得功劳,则这事是你所作之举,自是有乐无苦。可是若是作错了要你承认,那就必须有勇气了。”
少女恍然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赵羽飞道:“因此,总括起来,你就可以知道真正勇敢的人,必须同时是明智之士。因为既是敢于认错,则后果定要由他承担。他深知此一事实,故此在做任何一件事之前,不得不用尽他的智慧,加以考虑,绝不敢鲁莽行事。所以我说,凡真正勇敢之人,必定也是明智之士。”
他的理论,一点儿也不奇特深奥,可是这个做人的道理,世间却罕得有人讲究。
少女道:“照你这么说,由于自己监督自己,不肯推卸责任。所以做事必须尽力三思考虑,就不会做出巨大的错事了”
赵羽飞道:“正是如此,而这种人,才算得是勇敢的人。”
少女道:“唉,可惜我现在才认识你。”
赵羽飞道:“不对,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今日得知此理,马上改过,便加倍受到敬重。”
少女道:“你要我怎么办”
赵羽飞道:“把一切告诉我。”
少女面色一变,大是惊悸,摇头道:“不行,不行。”
赵羽飞冷冷道:“不行也得行。”
少女道:“我在夹缝之中,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赵羽飞道:“不错。”
少女道:“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她哀求之时,表情是如此可怜,尤其是在她这么一个美丽的少女面上流露出来,更足以令人恻然生怜。
可是赵羽飞显然更严冷。
他道:“我刚才说过,凡是你们与我作对,我将采取同样冷酷无情的手段。”
少女道:“我……我从前不知道呀……”
赵羽飞道:“你将是别人的榜样,也许别的人得知你的遭遇,就不敢轻易找麻烦。”
他指指那张椅子,又道:“马上从实说出一切阴谋和内幕,或者是坐上此椅,两条路任你选择其一。”
少女由于害怕之故,面色变得很厉害,因为她已看出赵羽飞说的是真话,并非吓唬她,所以她骇得微微发抖。
她道:“我两者都不要。”
赵羽飞冷冷道:“那也行,只要你赢得赵某手中之刀。”
他站了起来,顿时一阵杀气,向少女道:“不能过去。”
这阵杀气,是如此的森寒和强劲,那少女两脚一顿,差点儿就瘫跌在地上了。
赵羽飞虎目泛现出可怕的杀机,一迈步就到了她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他知道对方是在自己的刀气和杀机之下,骇得全身发软,连逃走也不能,更莫说是出手抗拒了。
他容容易易就拿下了这个少女,可是他一点儿也不因对方的可怜形状而心软,内劲透出登时禁制了她的脉穴。
现在这个美貌少女,已经是他掌中之物,生杀由心。他已下了决心,除非她供出一切,否则非杀她不可。
那少女突然冒出一句话,道:“赵大侠,请告诉我,你为何对我如此狠心”
赵羽飞没有做声,但他心中却泛现出一张艳丽绝世的面庞,这个女孩子虽然已经死了,但却永远铭刻在他心瓶中,随时随地都能清晰地看得见她的面影。
他之所以落寞地住在灵隐寺后,便是为了这个已死的尤丽君。因此,他时时会想到她,不足为奇。
但他却同时又泛现一个中年妇人的影像,这个妇人,长相恶毒之极,声音也是那么泼辣。
另外还有一个没有真切形象的人影,也是一个女人。在这个模糊看不清的人影上,却有一阵高贵雍容的声音。
那个恶妇叫做徐三姨,是与尤丽君同时死亡的。另外那个女人,则是徐三姨的二姊,乃是许多年前,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九尾玉狐徐二小姐。
这一件使赵羽飞伤心得险险对人生完全失去兴趣的往事,发生在赵羽飞毁去两艘水仙舫之后。